滚落,她弯腰去捡,却又不小心被地上的碎瓷片割伤了手。可她看着指上渗出来的血珠,也不觉得疼。
他说到做到,接连几日都没有抱她。可第二天叶棠醒来的时候,轻轻一动,发觉自己手指上不知被谁仔细缠上了白纱,刚好就是昨日她不小心划破的地方。
白驹过隙,三日又过。又是该给她吃醉雀的时间了。
门外不远处站着和风,他虽知道在戒醉雀这件事上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可还是得来看看,一来怕出什么意外,二来,他也想看看,这九王爷究竟能对她有多狠。
果然,不多久,时辰一到就听见了叶棠的哭闹声。她先是缠着萧池,不让他出门。他不给她醉雀,她竟然拿了他的手指就往自己手里放。
指尖触及她唇上的温热,萧池瞳孔一缩,当即抽了手,扔下她就要往外走。
她却干脆追着他到了门口。一边哭一边拼命揪着他的衣襟。
“醉雀”
她意识越来越不清醒,似乎只会说这两个字了。
和风看见九王爷脚下一顿,她哭成这样子,又可怜兮兮抓着他不放,他果然心软了。
刚甩开了她,就这一顿的功夫,她又扑了上来。
九王爷站在门口,雪白一身,身姿挺秀。这回叶棠竟也顾不上房门口两侧还有值守的下人在,绣鞋一点,她竟然主动攀了他的脖颈,当众就要吻他。
被他一扭头躲了,她更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平日里,他总让她吻他,还从未躲过。梨花一枝春带雨,她脑子里一片混沌,迷蒙着眼睛急急问他,“你不是喜欢?”
两侧下人见状,纷纷垂首,不敢再看二人。和风悄悄隐在一株树后,倒是睁大了眼睛,生怕错过丝毫。
又见这九王爷双手负在身后,任那丫头兀自抱着他。萧池心里明白,她不是真的想吻他,她只是想要醉雀。
果然,见他没有反应,她又抱着他说,“惊澜,醉雀”
他眼神凌厉,盯着她道,“叶棠,我和醉雀,你只能选一个。”
她眼中一片迷茫,根本就分不清楚他要她干嘛,她只是身上难受,难受得只想要醉雀。
他等了一会儿,她又扒着他的衣襟,说,“醉雀。”
和风躲在这树后,见这丫头脑袋果真是不够用了,见九王爷没有反应,她竟然干脆拿了他的手就要往自己胸口贴。
她也没有别的意思,她只是记得他喜欢。她正想尽一切办法讨他喜欢。
九王爷也是心够狠,听她选了醉雀,冷哼一声,一手将她狠狠推了,自己步下石阶匆匆走了。叶棠匆匆追下来,追得急,踩空了一级便跌在了地上。待她从地上抬头,眼前已经没有萧池的影子了。
“惊澜?”
周边值守下人似乎都看得傻了,九王爷已经走了,他们也依旧个个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谁不知道,这九王爷虽言语不多,可待谁都和善。谁也没见过他这样子,更何况还是对九王妃。还是和风急急跑出来,想将叶棠从地上扶起来。
“小姑奶奶,快起来!”
她依旧难受,依旧想要醉雀。抓着和风的袖子,环顾偌大庭院,万籁无声,她半天挤出了三个字,“惊澜呢?”
“九王爷哎,你先起来。”
刚将她扶起来,和风转头吩咐下人去给他取针来。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叶棠竟然甩开了和风,一边走一边喊“惊澜。”
“小姑奶奶,你今天的针还没施呢!”
她才不管这些,也已经听不进别人的话了,她只知道他推开她就不见了。
和风向来拿她没办法,否则也不会一口一个小姑奶奶叫她了。怕她乱跑出事,只得赶紧跟在她身后。
九王府的路她已经认得,可这会儿身上正难受,又急着找他,她也不管脚下是不是路,能不能过,只要她觉得萧池可能藏的地方,她就要过去看看。
一颗粗壮的树后,她匆匆跑过去一看,又没有。眼中是藏不住的失落。一转身,她又急着往另一棵树后跑。
花林里,每棵树后几乎都被她找遍了。她钻来钻去,身体行动不利落,她又心急,已经不知道摔了多少跤。裙边上沾了些草稞泥污她也毫不介意,爬起来一边漫无目的仓皇走着一边喊“惊澜。”
和风一直跟在她身后,听了心中泛起一阵难受。心中直道那天夜里九王爷找他果然不是说说而已。
可这九王的心,也真狠,一走便连个人影都不见。
一走神的功夫,她又摔了一跤。她似乎不知道疼是什么了,一心只知道要找惊澜。和风赶紧去扶她,一扭头发现这九王爷其实就在不远处。
她哭着唤的一声声“惊澜”,她摔的那些跤,他其实都知道。
九王爷身后还站着承译。
承译忍不住了,小声道,“爷,九王妃瞧着着实可怜,要不您就去见见她吧。”
萧池负手立着没说话。看她一次次被自己绊倒,又一次次爬起来。从房门前。一直悄悄跟着她到花林里,不是他不肯见她。比不见她更可怕的是,她有朝一日会记不起他是谁,听不到他说话。
他就是要她狠狠记住这感觉,记住她找不到他急的要发疯的感觉。
湖边,刚刚才下过一场雨,湖水上涨,春泥潮润,轻轻一踩,松软的泥便包裹了整个鞋底。莫说是她,和风一路跟着她都嫌脚下黏腻难走。可她偏要走这地方。任和风怎么拉也拉不动。
果不其然,她走了没多远,就又摔了一跤。和风故意站在一旁没去扶,他也想看看,这跟在她后面的九王爷究竟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她沾了一身的泥,好不容易爬起来,河边还留着她的一只绣鞋。
可她一爬起来便看到了站在河岸边上的白色人影。
青青河边柳,公子温如玉。
和风冷哼一声,他还当这九王爷有多能忍。
她落了一只绣鞋在河岸上,可她自己丝毫不知道。她只知道若是自己跑慢了,那一抹白就又要走了。
“惊澜!”
她踉踉跄跄跑到他跟前,也不顾自己一身狼狈泥污,双臂一展,狠狠环了他的腰身。明明委屈,可似乎又怕他不高兴,连哭都忍着,只死死抱着他。
可那白衣人依旧冷漠,低头看了一眼脏兮兮满身狼狈的她,问了一句,“要我,还是醉雀?”
等了好一会儿,她也没回答。只是牢牢抱着他。
他知道,他给的时间足够她明白话里的意思了。不是她不懂,是她也不知道该怎样选,醉雀和他,她都想要啊。
为了找他,莫说是九王府,就是千山万里路,她也会去。
将她从自己身上扯下来,萧池转身又要走。
她站在原地没有追,不是不想,是她跑了大半天。这几日又不爱吃饭,早就没有力气了。
眼前一花,她身子一沉便往地上栽。只听和风不停叫她,“哎,小姑奶”
“让开!”
萧池回来,将她抱了起来。
回到房里,给她换了干净的衣服和鞋袜。可他还是亲手将她落在河边的那只绣鞋给捡了回来。脸上手上的泥污被他擦干净,他发现她手上被花林的树枝荆刺划了几道细小的口子。
又取了药给她手上涂了一些。和风进来的时候,他依旧抱着她没有放。和风见了心下冷哼,她醒着的时候他不抱她,这会儿迷糊着。他倒是又不放手了。
“爷,这次,算是熬过去了。等她醒来,几天之内应该不会吵着要吃醉雀了。”
“嗯。”
这结果该让人欣慰,这不就是他想要的么。可萧池看着怀里人,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白天,他看她一次次跌倒,穿越荆棘花丛哭着喊着要找他,他差点就要忍不住出去抱她了。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书房里,她试图将那个瓷娃娃拼好的时候,他也都看见了。他当时就站在门外。最后拼凑不成。她又拿着他的笔,试图给他重新画一个瓶子。
她以为房里只剩了她一个人。
他想,就算她委屈得哭出来也是好的。可她没有。她只是安静坐在他宽大的座位上,阳光透进来,她眼里晶莹清晰可见。
他看在眼里,什么清水明媚,什么春风浩荡霎时间全都不见,只剩了她因不能执笔的落寞和绝望如灰。
他说的没错,她的确是讨他喜欢的。可不是因为她会做什么或者不会做什么。他自己早就一笔冠绝天下,又怎么会在意她能不能画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