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声鼎沸的繁华春节记忆犹新，才不过一月有余，赤青镇就萧条至斯，物逝人非不过尔尔。

不过人少也方便自己办事，晏和倒是专挑着人少的地界走。

拐过一处小巷，又避过三三两两的游人，晏和走近了井口。

眼见着四下无人，袖中探出的伤玉又在昨夜的伤口上划了一道，带着些许寒气的红血落进漆黑的深井，听不见一点声响，也看不清一点波澜。

又流转了三处井眼，缩地阵的运行速度大大降低，晏和亦觉得有些许头晕，这才作罢。

想起昨夜火光，晏和也并不执着于要救那些想杀自己的镇民，只是寒山没有子民，这几月来，云泓让自己帮着处理赤青镇里的大小事宜，时间一场，晏和是习惯了庇护赤青镇。

其实也无所谓，万事从于本心就好，想救就救，不救就不救，滴血入井，此举有没有用，并不可知，但反正自己已经尝试过了，无愧于心。

一宿没睡，又失了不少血，难免灵力衰微，晏和双手垂袖，失魂落魄地走在无人的巷间小道上，正思量着没结果的事，却忽然止住了步伐。

眼前的肉摊满满悬挂着红血白肉，琳琅满目的热闹与方才走过的清冷街市格格不入，只是眼前鲜血淋漓的场景未免太残酷了。

卖肉的店家，看到有人在摊位前停驻不前，忙擦擦手，“公子，买羊肉吗？”

晏和扯出一个苦笑，“你这是羊吗？”

“两脚羊也是羊啊，公子是没吃过，一些肉质好的，还原被叫做’不羡羊‘呢，意思就是说啊，有了这个，就不——”

晏和递过自己的钱袋，低头垂眼，不欲去听，也不欲去看，“这个给你，你帮忙全都埋了吧。”

“公子您是锦衣玉食，看不惯这个，可自来灾年乱世，易子而食，析骸而爨是再正常不过了。别看赤青镇前月里，疫情泛滥，俺这些货都是走的正规路子，也没有病死的，多是贫民人家养不起了才送到这里来，您今日是做好事了，可那些没买到粮食的人又该怎么办呢，可不得又杀出几只两脚羊苟活吗？”

“退一步讲，就算您今日买下了俺这车两脚羊，镇东、镇西其他几处不还在卖吗？俺明日不还来卖吗？”

“俺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劝你们读书人一句，别太迂腐，什么亲民仁爱，纲常义理都是虚的，填不了肚子，死的人既然已经死了，活的人还要活，那自然是紧顾着活的人，面子不面子的就不要管了…”

“俺虽也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是个生意人，今日收了公子的钱，自然会安葬这些，只是少不得提醒公子几句，做好事从来不是自己心里舒坦就好，还得瞧瞧别人愿不愿意，有没有用！”

“…”

神力终究是不是万能的，自己可以冰封百里，却不能让十里内的麦穗成熟。

神仙也不过是能力更大些的凡人，一切因果还是要看天命，自己只能尽力，可是，凡人真的需要自己的庇护吗？云泓、云汲，还有自己，都是以杀戮之力持守护之心，梦柯镇水患，赤青镇瘟疫，一件件一样样都与九重天脱不了关系。

晏和苦笑，当日凡人闯进营帐说自己是罪魁祸首，其实也不差。

数落了大半晌，却听不见个应声，自讨个没趣的屠夫端起车架就走，似乎还一边在不满地抱怨着什么。

心事重重的晏和无心再理，仍是心不在焉地在街面游荡，却没注意后边阵阵马蹄声和惊呼声传来。

“公子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