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林临淡蓝色的衣衫摇摇晃晃地飘出了视线,晏和才想起这人的寿命其实也不过五年而已。
不觉又叹了口气,生离死别与共赴黄泉,说起来,二者都是世间惨事,找个说书先生随便往酒楼一唱就能唱哭一群人,哪里有优劣之分呢?
…
耽搁许久,晏和终于踏上了雪云,启了回寒山的程。
二月里,冷冬天,正是人间严寒时,寒山境内更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但对晏和来说却是灵力充沛的好时节。
冬去冬来,又是一载,寒山白梅尤甚,与皑皑落雪融为一色,风过暗香绵绵。
晏和闭眼沉吸一口气,凝神回忆起寒山神殿的模样,灵力迸发——
矗然宫殿从雪中空地,拔地而起,结界阵法,殿内梅花,亭台楼阁,屋饰摆设,一如记忆。
与虚怀园里的结界造术不同,再起的寒山神殿是扎扎实实以自己的灵力翻起的。
身消法灭,如此,倒不用担心有朝一日神殿散去。
纵然不建待客用的外殿,只复原了自己和父君母君居住的内殿,但还是一项耗灵巨大的工程。
疲累的晏和摇摇晃晃地绊进了殿内,仍是强打着精神,给自己带上锁灵珠,按着玄切醉情梦的情景,一步步走到了,东殿,净瓶—暗道—人鱼烛—密室,果然如梦中所见一般无二,只是一格格的密室却比梦境中的更多,更满。
醉情一梦,梦的既然是心底的影子,说到底不可能完完全全地想象出来,而是自己脑海中本就有一番事情的记忆。
自己原本就来过暗室,只是很快被父君抹去了记忆。
一颗锁灵珠封住了全身灵力,也让自己身上的的记忆封印失效,父君母君已逝去,生前下的术法本不应该再起效,但记忆封印到自己戴上锁灵珠时才被解除,想来应该是用了借力使力之术,利用了自己身上的灵气周转才使术法运行。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阿和从来没有这种想法!”
“…练剑也好,看书也好,阿和只是为了讨父君母君的欢心。”
“为君者,所谋者为民,而不在己,战火一起,三界必多纷扰,这与阿和往日所学相悖…”
“皇天在上,父母之命难从,寒族晏和在今日立誓,绝…”
年少时的自己性情刚正不阿,一口一个天理伦常,一句一个天下苍生,误把书卷政论当作行事原则,此番历练一场,回头再看,的确是自己不谙世事了。
昔年情景历历在目,晏和却不禁抚额——当年的自己还真是又倔又硬,太…不知变通了,难怪父母会出此下策。
久无人迹的地面阴寒湿冷,晏和却从容摊倒在地,清醒睁眼,茫然又安静,似乎是在静静等候着什么。
在等什么呢?父母的惩戒责骂,还是背后忽然出现的熟悉脚步声?
明知道是痴心妄想,晏和却还愿意沉浸在对过去的回忆以及对现在的幻想中。
未来会发生什么?还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呢,晏和努力不去想它。
暗室时日消逝无声,人鱼烛爆出火花,惊醒梦中的生者懒倦的思绪。
逝者已逝,生者还须独活。
不管以前如何,今后又该如何,这里边的东西却是父母留下的,挑挑拣拣,收了些能用的入玄空袋,又摇摇晃晃地走出密道,失血不少的晏和此时才觉疲惫不堪,但仍然强撑着回到自己的寝殿。
扑床便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