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同僚,口蜜腹剑居多。像这么快意恩仇的,还真是蝎子粑粑独一份。
苟旦倒是习以为常:
“他俩曾是太极门的师兄弟,打闹惯了,每次见面都吵架。
既然郭侍郎要让你休息,这块墓碑我找别人吧。”
说着,苟旦避过鸢花的目光,提溜着沐雪,转头赶往七号墓匠铺子。
跟在苟旦身后的,是一列奇怪的车马。
大车吱吱嘎嘎,是两辆平板车拼在一块的,由四头骡子吃力地拉着,差役在后面驱赶。
车上没有棺材,而是一尊巨大的泥塑佛像。
佛像还残留着丝丝香火气,半缕阴气都无,看起来和山村小庙的造像没什么区别。
但它被漆黑的铁链牢牢锁着,上面贴满了道家符箓,显得极为怪异。
雕像横躺着搁在凶陵门外,内八层外八层地布置满了除妖阵法,又派专人看守,等待墓碑刻完,方能入土为安。
高天仔细瞅着那尊巨大的泥塑佛雕,困惑地喃喃道:
“一个平平无奇的雕塑而已,也是妖鬼?”
想必不是什么妖力高深之物,让给别人就让吧。
............
当晚,万籁俱寂,高天正在房中打坐。
隐约听见,屋外传来阵阵沉闷的声音。
接着,轰隆巨响,大地震颤。
高天仔细感应,却没有一丝阴气。
也许是地震,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第二天,门外吵吵嚷嚷的。
出门一看,第七号墓匠铺子,塌了,塌得很彻底。
里头的鬼墓匠是个姓葛的驼背小老头,干这行四十多年了,堪比鬼墓匠里的老寿星。
他从碎砖里扒拉出来时,身子趴在刻了一般的墓碑上,背终于压直了,只可惜气儿也没了。
其他的鬼墓匠们缩着手,在一旁嘀咕:
“啧啧,死得也忒惨了,这个月刚接第一单,人就没了。”
“捱了四十年,终究还是躲不过。”
“这几日真是邪乎了,连着死了两个命硬的。”
“这屋子塌成这样,昨晚你们听见响动了没有?”
“没有,昨晚上做梦正做得香呢。”
“我也没有,一夜睡到天亮,难得睡得这么畅快。”
鬼墓匠们暮气沉沉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可以称之为难受的情感。
有些是真伤感,毕竟一起这么多年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算是块石头也看出感情了。
更多的则是出于物伤己类的感怀,自己迟早也得落得这个下场,如果能像老葛这样死得不受罪,倒也干脆。
高天站在一边,眼看着差役们将老葛的尸体慢慢拉走,眉毛拧成了川字。
倒不是因为他对老葛有多不一般的感情,鬼墓匠一条街,大家都只是点头的交情,刻意保持疏远。
一是自己说不定明天就走了,实在没心思交朋友;二是刚交的朋友说不定明天就走了,憋得自己心里难受。
不过老葛死得着实蹊跷,让他不由得心生疑虑。
仔细观察,老葛的太阳穴被砖头砸出一个豁愣口,暗红色的鲜血已经干涸,没有一丝阴气冒出。
看起来就好像真的只是意外,房子年久失修,碰上地震倒塌,很正常。
但在凶陵,死得正常这回事,反倒显得不正常。
受神魂蛊惑发狂而死,或直接在睡梦中被五马分尸,甚至因为受阴气浸染太深,和人聊天聊着聊着突然倒毙于途,这种在外人看来不可思议的事件,才是属于鬼墓匠的“正常”归宿。
老葛这......算是善终吗?
就在他心里敲闷鼓的时候,听见几个差役在聊天:
“你昨晚守着佛像,怎么没听见动静?”
“就是,那尊佛像就靠在凶陵门口,离七号铺子不远吧?”
“我......不知怎么回事,昨晚感到特别困,睡着了......你可千万别告诉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