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死者生前的东西放出来看一下。”尔东峰对林敏君说。 林敏君赶紧在电脑里一阵倒腾,然后把李悠悠的办公桌照片放了几张到大屏幕上。 “看她的东西,整体印象是什么?”尔东峰已经开启了自问自答的模式,“是整齐。这个整齐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收拾得干净点儿而已。首先,她的所有物品摆放都严丝合缝,每件东西的尺寸、角度、高低都是非常有规律,如果一件东西没有放在原来的位置上就会特别突兀。第二,她正在进行中的工作,就是桌上这么多张报名表,她也分门别类没有一张乱放,想想你们自己加班时候桌上的样子,她这样的整洁有没有让你们觉得很丢人?” 人群里有人笑了两声。 “第三,她的抽屉里有一卷宽胶带和粘毛卷,个人用品也基本都是浅色的。以上所有的事情都显示出,李悠悠在个人卫生习惯比一般人要严格得多,也就是通常所说的——洁癖。这个事实可以再向幼儿园老师和孩子那里进行进一步求证。说到这里,第三个问题也出来了,一个有洁癖的幼儿园老师,如果她要自杀,为什么要挑一个满是灰尘和防水都没做完到处堆着废物材料的天台,裤子沾上涂料不说衣服也钩破了?如果你要自杀,难道不应该更干净体面的去死?” “当然你们肯定也会说,人都想死了,精神都不正常了,哪儿还顾得上干不干净。”尔东峰指了指林敏君,“把那叠报名报放大的照片和死者死亡状态的照片放出来。”林敏君马上又一通找。 “这次运气好,死者生前正好在写字,虽然只是数字。不过还是能反应出很多东西。诶,再放大点。” 林敏君二话不说把那数字放大到整个屏幕。 “笔画流畅连贯,笔触不重,情绪陷入疯狂的人也干不了编码这么繁琐的事情还基本没有出错。再看看死者的尸体。如果她自杀的动机是跟她男朋友钱斌在电话里分手,一个激动跑上楼跳了下去,那么她接完这通让她想死的电话之后,她竟然没有选择把电话扔出去,而是好好的放到衣服口袋里,还拉上衣服的拉链防止手机掉出来,再带着这部手机跑到楼上一起摔个稀巴烂。这个李悠悠……估计是把她这手机当男朋友一起殉情了吧。” 杨方东已经在旁边连头都抬不起来。覃秦低声问他:“这报告怎么写啊?” 杨方东抓着头发,“还写什么?杀人案,接下来一个月估计都没觉睡了。” 张队长借着尔东峰今天兴致不错还愿意多说两句,就接着往下套话:“照你这么说不是自杀,也不可能自己跑到脏了吧唧的天台一脚滑下去,那就是杀人案件了。但是现场找不到第二个人的痕迹,死者是怎么摔下来的呢?” 尔东峰耸了耸肩膀:“就这么几张照片给我看,翻来覆去也就能扒出这些东西来,你还指望我掐指一算给你找出凶手啊?自己查去。” 张队长觉得特没劲,挥着手对挤在会议室的一票人说:“散了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林敏君抱着电脑挤到尔东峰旁边跟学生汇报课题一样:“尔博士,我回去再详细的检查一遍所有的物证,重新出一份报告,您再帮我看看呀。” 尔东峰已经大踏步往门外走:“没空。” 话音没落人已经走不见了。 张队长拍着林敏君的肩膀说:“你别在意啊,他就那德性。” 林敏君一点不介意:“队长,以后有什么和实验室对接的活儿,你都一定派给我啊!”然后小跑着重新出报告去了。张队长楞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一个让他非常欣慰的事实:这个技术员应该不会再跑了吧。 **** 自从幼儿园停课了之后,古越每天的生活从以前的不可开交变成了焦头烂额。 古熙然小朋友过于旺盛的精力以前可以先在幼儿园里把老师折腾办事先消耗一大半,回了家剩下那一小半姥姥姥爷勉力支撑也算将将能对付。所以古越白天在贸易公司整天跟老外死抠订单价格大战的同时,晚上还能抽时间找几个会做做翻译挣点外快。这也是支撑她一个单亲妈妈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人开销的重要来源。 但是古熙然的精力无处安放了。她不能到幼儿园边鄙视那些小朋友的幼稚行径边还是跟他们追得起劲,也不能去享受幼儿园的各种滑梯索道跷跷板的无限乐趣,在成功的把姥姥的高血压和姥爷的腰椎病折腾复发以后,古越咬着牙决定把仅有的休息时间再多挤出一些来带着熙姐出去溜溜,省得在家两个老人带娃吧体力不行,不带娃吧心里不行。 古熙然这几天尤其的想念幼儿园的小伙伴们,不知怎么的更加想念曾经被她欺负得都快抑郁的陈子浩小朋友,缠着古越说要去看他。古越没办法,就给陈妈打了个电话,那边特别的热情,说陈子浩这两天恢复得差不多了,欢迎他们随时过去。 古越就一手拎果篮一手拎熙姐去了医院。没想到今天医院特别热闹,可能陈子浩之前都封闭式疗养现在刚刚开放接待访客,所以门口迎来送往主人家都应接不暇。 古越看着这阵势,本来想放下果篮就走,可是古熙然一屁股坐到陈子浩的病床上,两个人手拉着手就不肯松开。陈妈就顺便拉着古越坐到一边沙发上聊天,让陈爸自己去应付那些生意场上的人。 自从陈爸包养秘书当小三还弄得他们家三代单传的小宝贝被人拐走了一天之后,陈妈在家里立马就翻身了,从一个豪门受气包小媳妇变成了忍辱负重终于出头的正室典范。她现在光彩照人悠闲自在的拉着古越喝茶,陈爸在那边一边伺候儿子一边应付访客还时不时过来给这边俩女的杯子里续水,贤惠得古越都不忍心看了。 正说着话,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听着动静都很大。古越抬头一看,一个巨大的花束出现的病房门口,陈爸一直劳累但是微笑的脸上瞬间变得有些臭,不冷不淡的说了句:“哟,金副院长过来啦?” 门口已经进来了几个人,为首一个人三十多岁西装笔挺模样周正,正是他们那幼儿园的副院长金思礼。一进门金副院长就握着陈爸的手,一脸沉重的说:“陈兄,这次让你们受惊了。” 古越低声问陈妈:“这金副院长好像跟你老公很熟的样子啊?” 陈妈不屑的撇撇嘴:“熟什么呀。他老婆是市里教育局的,以前跟我老公吃过两次饭。”又压低了声音:“你别看这金副院长现在这么体面的样子,其实就是个老婆奴,他能干上这个副院长一半都是靠老婆关系,所以在他老婆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的。” 古越很想笑,自从跟陈妈熟了以来,各路八卦真是听了不少。她低着头喝茶装没听到那边的动静,金副院长肯定也没时间跟她寒暄。 这次金副院长过来是代表幼儿园对陈子浩从幼儿园拐走的事儿道歉来着。陈家不好惹,陈子浩又是陈家老爷子的心头肉,这次出这么大的事儿幼儿园也确实有责任,院长已经每天驻扎在教育局沟通解释脱不开身,金副院长带着一堆人过来也算非常有诚意。 陈爸明显把这段时间受的所有气都往金副院长身上撒:“老金啊不是我说,你们这幼儿园管理也太差了,谁都能把孩子领走是不是?我把孩子交到你们幼儿园就这样子给我带的?” 金副院长赶紧解释:“平时我们的安全措施是非常严格的,他们班的老师也是我们院最负责任的。不过那天他们班一个老师请了假,所有人手有点不够。也没想到那人会对孩子情况那么了解……” “人手不够就多派人啊!你们是市里最好的幼儿园,要人难道还能不给你们?”陈爸没好气的打断他:“不过出了这事估计好多孩子也不会去了。听说这两天还出人命了?” 金副院长脸上也僵了一下。嘴里用自己都不太信服的语气说着:“唉那是意外,意外。” 陈爸盛气凌人:“意外也是在你们幼儿园啊。这是老师摔下来,要是哪个孩子贪玩跑上去摔下来,你们怎么收场!” 金副院长脸上已经挂不住,只能低着头低低的说着:“是,是,我们会加强管理的。” 正说着,外面又响起一个声音:“诶是这儿吗?”同时病房的门已经被推开,一个高挑的身影丰姿绰约的走了进来。 古越一看,得,今天这个时间出门大家都翻黄历了吧,宜聚会八卦啊。来的人不正是那天惊鸿一瞥,敢把尔东峰呼来喝去的奇女子尔任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