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妈什么妈!我说错了吗,以前我们当人媳妇都是不能上桌吃饭的,但好歹有熬成婆的那一天,你看你媳妇,这辈子都成不了别人婆婆,活该受着苦受着累,可她还整天什么活都不干,可把我气得……” 老太太撇嘴冷哼,鼻翼两旁的法令纹更加深刻了。 梁兰忍气吞声,两个小辈快速地吃晚饭离开饭桌。 余小虞跟着张筱潇回到卧室,张筱潇进屋往床上一倒,呜呜地抱着枕头哭了起来。 知道所有的安慰都是白费,余小虞只能轻轻抚着她的背。 张筱潇闷在辈子里,瓮声瓮气:“凭什么,我妈做错了什么,总是被她这么数落,生女儿这件事情被她骂了快二十年了,难道她都不嫌烦吗?” “唉,老人家就是这样……” 张筱潇翻过身,说:“我就不明白,她不也是女人吗,为什么把女人贬得这么一无是处?我妈一个女强人,平日里在公司里呼风唤雨,回这边却要受这种委屈。” “我爸常跟我说,奶奶以前日子过得苦,为我爸付出很多,我也能理解,所以每次都只能忍着,可是每次看到我妈几乎要落泪的样子,我心都快碎了。” “我懂……”余小虞躺到床上,回想起连身为女儿的母亲都常常被外婆言辞苛责,受得委屈比起舅妈,一定只多不少,从小母亲就被外婆轻视,连学也不让上,还要供舅舅上学,后来自己偷偷攒了钱也上了学,想来真是辛苦。 张筱潇性子直,心里不喜欢就无法讨好,从不与老太太亲近,但余小虞却总是嘴甜,从小见她总是外婆外婆的叫,老太太脸上不挂笑容,用她粗糙的手掌重重搓她的脑袋,咬牙切齿地喊她小臭鱼,爱哭鬼,余小虞也不觉得疼,反而随着她的手掌晃动这脑袋,笑声如同银铃一般。 余小虞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一眨,想起小时候曾有段时间住在这里,外婆每天带着她,外婆总是骂她,余小虞总是一看到外婆瞪圆的眼睛还没来得及张口骂她就先声夺人,哇地一声哭出来,哭声响如洪雷。 她在院子里不小心磕着碰着就要嚎啕大哭,外婆只能一边厌烦地咒骂,一边抱着她为她四处找糖,只有往她嘴里塞进颗糖她才能停下来,否则她能哭上一整天。 其实老人家不容易,但代沟难以逾越,老人家的心也不一定是坏的,只是表达方式不太一样。 但余小虞现在并不想跟张筱潇说这些,毕竟她懂得这些道理的时候都还是后来的事情了。 秋天的午后,天色骤变,乌云翻滚得如同沸腾的墨,顷刻之间下起了瓢泼大雨。 余小虞趿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跑进教室,出乎意料地没有踩点,她紧赶慢赶,在值班检查的领导到位前进了教室。 “这什么鬼天气,又打雷又下雨的。”余小虞甩甩拖鞋,是个脚趾头灵活地动了动。 吴琪琪诧异:“小虞,你怎么穿拖鞋来学校,你不怕被领导抓了通报批评吗?” “我才不管,学校里面排水不好,到处都是积水,我才舍不得我那些漂亮的鞋子呢。” 教室里同学们都在擦拭自己被淋湿的裤脚,男生们更是直接脱鞋脱袜,还把鞋子袜子晾在桌子底下,气味酸爽异常。 还好自己穿的拖鞋,不必因为不好意思脱鞋而忍受鞋袜浸泡。 正当余小虞正洋洋得意,突然被 从拍了拍肩膀,回头一看是孙副校长,余小虞笑得僵硬:“孙、孙副……” 孙副校长顶着一头蓬蓬的卷发,像是非洲大草原上的雄狮一样,厚厚的镜片的后面新纹的棕色眉毛,垂着眼俯视余小虞,下巴挤出好几层。 “跑得挺快,我在楼底下可看见你了,拖鞋拿出来了!” 余小虞把脚往里一收,讪讪道:“孙副,别了吧……今天下雨,我才穿来的,下次再也不穿了……” 孙副校长厉色:“别废话,开学的时候学生手册没认真学习吗,是不是想抄学习手册了?” “不想……”余小虞伸脚出去,把鞋一脱,孙副校长弯腰一把抄起她的人字拖,掂了掂,说:“下次再穿拖鞋来,让你家长来领!” “还有,下次不准穿短于膝盖的裤子来学校!” 余小虞低垂着头,双手捂在光洁的大腿上,“知道啦,孙副。” 听见孙副校长脚步声离去,余小虞回过头,嘴里无声地骂着,两只赤脚朝着她的背影一顿猛蹬。 余小虞烦躁地挠头,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下雨得大,放学直接在学校食堂吃,她可不能赤着脚走回去,如果被她妈妈知道她被学校领导缴了拖鞋,她一定会被骂得很惨,甚至还会被动刑。 “琪琪,放学你能帮我去买双拖鞋吗?你上晚自习的时候给我带来就行。” 还好她的拖鞋是超市里最常见的款式,再买一双应该不会被发现。 吴琪琪欣然答应。 没有鞋子,余小虞被束缚在课桌和椅子之间,广播里突然想起:由于天气恶劣,今晚外宿生取消晚自习。 “算了,我还是自己走回去吧。” 余小虞沉思了一下,划开手机,给陆予恒发了条信息——“学长,带伞了吗?” 过了一会,陆予恒回——“带了,雨下得很大,你淋湿了吗?” 余小虞:“没有。” “你要的课本我带来了,放学你过来拿,还是我送过去给你?” “学长,你送过来吧。”她可不要过去丢人。 “好,等我。” “放学一起回吧。” “嗯。” 陆予恒在高一教学楼下等了好久,余小虞在从楼梯上慢悠悠地下来。 “你的鞋子呢?”陆予恒盯着她赤.裸白皙的双足,问道。 “不见了。” 陆予恒似乎想明白了,笑着无奈摇摇头,见她踮着脚一步一步地小心向他走过来,陆予恒伸手扶过她。 “我背你吧。”陆予恒一手握着她的手臂,一手扶着她的背。 余小虞真想踩在他干净的鞋面上,他的鞋怎么都没怎么湿啊? “背我?不用不用,我能走,你的自行车呢?” “今天不骑车,我家里开车来接我。” “那……方便吗?” 陆予恒背对她,“上来吧。” 余小虞看了看四周,虽然她可以等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下来,但是还是担心被人看到。 “我还是自己走吧。” “听话,外面打雷你没看见吗,你不穿鞋子走在地上是会触电的。” 余小虞只好乖乖趴上去,一手环抱着陆予恒的肩,一手打着打伞。 陆予恒说:“下次不要再穿拖鞋来学校了,学校有些领导很爱抓这类违纪的。” “我没有啊,我怎么会穿拖鞋来学校。”余小虞面不改色地说。 “那你的鞋去哪了?把雨伞往后面放一点儿。” 余小虞以为伞挡住了他的视线,往上抬了抬。 “被人给偷了呗。”余小虞在他耳边吐气。 陆予恒微微偏开头,“有这种事?” 余小虞一本正经:“我听我同学说有这样一种说法,秋天打雷,遍地是贼,学长,我的鞋子一定是被贼给偷走了!” 余小虞话音刚落,一道银白色的闪电刺目地划过天际,贯耳的雷声如同山崩地裂。 “啊!”余小虞惊叫一声,手里的雨伞差点掉落,四肢本能地箍紧陆予恒,“快走快走!” 他被她箍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整个人被她从背后紧紧抱住,陆予恒耳根发红,胸口里强烈的心跳差点要跳出嗓子眼。 “太吓人了,学长,你家的车停在哪啦?”余小虞的声音还有些打颤。 “快了。” 陆予恒站在比他还高的车前,车上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开门,余小虞机灵地喊:“叔叔好!” 男人面无表情地点头致意,态度谦卑。 余小虞从陆予恒的背上下来,一骨碌穿进车里,悄悄看了看驾驶室的男人,倾身在陆予恒耳边低声问道:“他不是你爸爸啊?” 陆予恒用手抚了抚发上的水珠,说:“不是,先送你回家吗?” 他朝她背后看了一眼,果然还是被雨水打湿了。 “不,先送我去超市买双拖鞋吧。” “黄叔,去超市。” 哇,他家还有司机吗?这么有钱,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原本知道他将来会去英国读名校,费用就不菲,想必也不是一般家庭,又见他一个人住在档次不低的新小区,便知道他家里非富即贵,可现在看来她眼前这个人像是个小少爷。 真是不公平啊,出生优秀也就罢了,学习还这么优秀,而她余小虞呢,似乎除了长相,一无是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