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裴有原进屋连茶也没来得及喝就念叨起来:“帮他的人位置坐得太高,敌暗我明,几个据点联合起来都没能拿下他,还损失了几个兄弟……”
一旁的陈坚肉眼可见的消瘦,他一句话也没说,光是那沉默地样子,大家都懂了。
“也不是没有好消息的,”见大家都这么消沉,裴有原又说起他的好消息,“秦杨的仇我们是不会忘的,不过有了这么一出,胡途身后那人埋在善元县的暗桩也全被官府清理掉了,大家往后可以安心生活了。”
这对三法工坊来说,确实是一件好事了,起码不用对身边的兄弟姐妹疑神疑鬼。
“师父,论文。”曹闺抱着装有论文的纸袋敲了裴有原的房门。
房门是打开的,裴有原在里面安置行李,听到小徒弟的声音,头也不回叫她进来:“本以为还能与胡途耗一两个月,没想到他的手那么长,千里之外也要给工坊加把火,还连累到了你家。”
曹闺:“应该的,胡途记恨我和我爹。”
“论文拿来,我看看。”裴有原说,“听闻北方,南边几位王也有了打算,这天下马上就要四分五裂了,胡途的上头不会再让他乱来了。”
裴有原坐在椅子上,将论文粗略浏览一遍后,图文对照着,翻阅她修改过的图稿,如裴端所言,裴有原在浏览这些工图时,也是以看三维模型的视角图为主:“水下的瓦形轴承架底座是为何?”
开始了,线下答辩。曹闺整理好状态,认真回答:“为了缓解洪水的冲击。”
“刳木中间的槽有什么作用?”
“刳木内表面比竹筒底部的边角宽大,若不加槽,竹筒底面边角最下方的点会剐蹭刳木内表面,二者摩擦容易消耗材料,故而增大刳木与竹筒的接触面积,延长使用寿命。”
……
“这一段……”裴有原指的是转轴零件图上的阶梯轴。
“两端细,中间粗,是因为水轮是最重的,需要最粗径的轴才能支持它转动,两端与中间形成阶梯,一是能够用来定位两侧轴承之间的距离,二是为了配合轴承的固定,在加工中,可以减少轴承座的材料和加工的复杂程度,为抗洪节约时间。”
“哈哈哈哈!”裴有原放下了论文,又重新叠好了图纸,他没有问轴承的问题,这些内容他的小徒弟在论文里写得非常详细了,“制作时间确实比较紧张,连夜赶工了吧?”
曹闺:“嗯。”
要不是正好还有几个毛坯可用,这次的差事估计就得办砸了。
又开始闲聊了,她的答辩通过了,看样子,师父还算满意。
“超出了我的预期,你娘说得没错啊,是吃这碗饭的。”裴有原看到图纸时,也是眼前一亮,非常兴奋,夸完后又极其耐心地重新打开那一份用画法几何完成的装配图,一会儿问曹闺黑面是不是切开后才能看见的部分,一会儿问点划线和虚线的区别……
曹闺非常积极地向师父解释这些画法技巧,裴有原虽然从未接触过画法几何,凭他几十年的经验和曹闺三两句解释,也看出了五分门道:“这样的制图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能看懂表面的内容,其中诀窍还要细品,这样独特的手法,应该没有人能偷得走了!”
随后,裴有原又给她点拨几句材料上知识,回答了曹闺的几个问题后,没想到这小徒弟脑子好使,越问越细。
裴有原哭笑不得,节节败退,虚心认输:“冶金一道,我之所学浅薄,徒儿要问得更深,还是纯青山庄的先生们比我更适合解惑,不过在此之前,为师可以先教你如何把论文写得更好……”
曹闺安静认真地听讲,裴有原的语气和她的老教授差不多,和蔼可亲,学生听讲时没有压力,敢说敢问也敢辩。
就和裴端说的那样,轴承部分的结构讲解的很到位了,加工制造方面的内容有《胎下闲话》作为辅导,不需要再详细描述,论文内容足以指导工匠们做出相同规格的抗洪高转筒车。
到最后裴有原给她微调了论文的细节,教她凝练语句,最后又布置了一个新的作业:“五谷磨坊的齿轮不是你修复的么,把这个也写一写,就当做练手。”
“是,师父。”捧着新鲜出炉的修改版回到房间,曹闺陶醉,她感慨,何其有幸能在两个时空都遇到同样契合的师长。
打开齿轮轮的系统界面,调出前段时间的八连磨齿轮建模,曹闺开始整理数据。
曹琳在没日没夜的劳动中走出了阴影,渐渐恢复了常态,她收工回来遇见曹闺,气喘吁吁地和她打招呼:“还是纯青山庄的焦炭品相好,之前胡途中饱私囊换的那一批烧起来一点都不好用!也不知道用的什么烂木头!烧久了还臭!”
码头上还有几批焦炭没有搬运完,晚上收工后曹闺才找着机会和忙完回来的曹琳说话:“师姐,今天早上有人来找你。”
曹琳今天出力狠了,连吃三碗饭:“齐辙吗?我已经拿到信了。”
曹闺摇头:“不是,是一个瘦瘦的男子,他左边的脸上有颗很明显的黑痣。”看到曹琳翻了个白眼,不掩饰自己的嫌恶,曹闺心里就懂了,那个果然不是好人。
“知道了,我爹奉命去了北方的据点支援,三年没回来,所以我娘就跟他那个种地的爹跑了,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下次那人再来,你不要理他了。”
“哦,好的。”原来还有这么狗血的内容啊……
“方台——先别关门!”
方台停下来,朝外探去:“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