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先让我缓缓,明天再给你答复行吗?” 摆摆手,曲梵抬脚走在前头,从背影看很是落寞。 薛芜本来还待再说,可想到他今天的遭遇,着实令人唏嘘,于是也就停了嘴。可转念一想,他刚来这儿人生地不熟的哪儿也不能去,不会又跑去师妹哪里的吧。 加快脚步追上曲梵,薛芜扶着他的肩引他往自己院子的方向走: “今天不许再打扰师妹了,走,去我那儿。” “好,反正我现在待在哪儿都一样。” 话说的十分丧气,可薛芜听了开心,于是大踏步又走在他前面,引路。 曲梵不置可否,默默跟在他身后,思索着六合老道说的五句话。 是的,从薛芜和曲梵进门到出来,将近两小时的时间,六合总共才说了五句话,其余时候全是薛芜在一旁汇报和介绍。 师徒两个完全当他不存在一样。 山上前,曲梵并不知道薛芜是什么时候开始跟着他的。但从昨晚在小溪旁的对话来看,他似乎跟着自己有一段时间了,并且薛芜也不笨,肯定早看出来自己是铁了心要上景云山。 薛芜有意向把自己带回景云山,最开始曲梵只以为是看中了自己的资质和毅力。可薛芜又对薛桑的梦境直言不讳,并且胸有成竹的将事情前因后果摆在他面前,好像笃定自己一定会答应一样,或者说,就算他不答应他们也有能力让自己答应。 薛芜的态度一直轻松极了,还透着散漫,除了薛桑的事,几乎他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包括在师父六合面前。 自己都能看出薛芜对薛桑的情义,难道作为师父的会看不出来? 曲梵不信。 所以给薛桑做“炉鼎”的人选,似乎真的非自己不可,那就说明,自己身上肯定又特殊的地方,至于是哪里,他没法探究。 因为六合的五句话中有两句话是这样的——任意变化而又墨守成势,心思百转而有砥砺坚韧,资质上佳,练气奇才。 后面还跟了句:“刚刚小芜说你有拯救苍生的大愿,看在你一片诚心,两日后待你和桑丫头成婚完,我就破格收你做关门弟子,如何?” 还能如何,这正是曲梵想要的,他肯定是当场一口应下,并且脸上略带了惶恐和抑制不住的喜气。 除开这两句,六合说的另三句话,就叫曲梵不得不深思了。 “人确是他无疑,姻缘梦所指,不会错。” “对,桑儿错过了一个梦,他亦有前缘,那我们便从第二个梦开始。” “孩子,你要记住,人如浮沙一粒,有舍有得。” 第一句话肯定了他的身份; 第二句话的意思似乎是,他本应该从第一个梦践行起,可是由于一些未知的原因,第一个梦错过了,而且他也有“前缘”,所以他们一定要保证第二个梦的如期实现。 这里就有两个很有趣的点了。 第一,游仙儿不在,曲梵过的比苦行僧还苦行僧,从小嗑茯苓长大,然后就是入深山寻景云,除非是失忆了,他可不记得自己有过什么“前缘”。 照他看,六合肯定是听薛芜说了进门之前的闹剧,所以才会有如此一说,那证明六合根本是个绣花枕头,没有什么能力。 第二,有关第二个梦。 他们对第二个梦很重视,并且薛芜说过,如果后日他没有和薛桑成亲做那档子事,那么薛桑就会死,可是,明明第一个梦已经错过了,那薛桑这些年是靠什么活过来的? 再看第三句话,拆开字面上的弯弯道道,曲梵陡然听这句话,还以为自己要嗝屁了。 有舍有得,还让他别怕,他怎么更加的怕怕了呢...... 总之,疑点很多,没有一个人可信。 薛芜明显唯小师妹独尊,顺带是景云山潇洒大师兄担当; 薛桑看起来确实如同薛芜所说,大家闺秀娴静天真; 六合,六合就不好说了,曲梵初步定位他是个疼爱侄女的好叔叔。 这一世的任务一点也不简单,没有前两世的好运气不说,还来了个给自己拼命加报社人设的“未婚妻”,抓抓脑袋结果一模空,头发还给薛芜剃了。 一边安慰自己凭自己的颜值没有驾驭不了的发型,一边思索着从哪里突破,二人不一会儿就走到了薛芜院子外。 刚准备跨进院子,曲梵突然想起来个事,他的三代记录仪还在他“未婚妻”嘴里呢。 “怎么了?”薛芜走在前面都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了,结果曲梵没跟上,不由的一问。 “那什么,兄弟,你能不能带我去小拙那儿,我有些话和她说。” “可以,早点把事情说开早点好。” “对,就是这个理。” “那走吧,这个点小拙应该在自己的屋子里,我们还可以蹭个饭,我跟你讲啊,小拙做菜可好吃了,你今天算是有口福了。” “哦,是...是啊”谈话独处变成了饭桌围谈,这可不是曲梵想要的:“等会儿你不用送我回来,我认得路。” 薛芜一下明白他的意思,笑道:“放心,吃完饭我就走,你们俩好好谈。” “还有,话不要说太满,我肯定,回来的路你一定不知道怎么走。” 看来在路上一定有什么机关,曲梵微讪,也笑道:“看我,都忘了自己在哪儿,那就麻烦你带路了。” 薛芜笑着摇摇头,大跨步走上前,朗声道:“不麻烦,跟上就好,不要离我五步远。” ~ 虽然半路晕倒了,可曲梵对进景云山的经历记忆犹新。 现在想来,镂空小球冒出的雾气绝对有问题。当时薛芜叮嘱自己不要乱看,可自己到底存了轻视的心,只瞟了一眼,结果就出问题了。 那些全屏幕马赛克的图像,每每想起他就会陷入深深的自我嫌弃,难道自己的内心深处真的如此不堪? 就像一个留着涎水的猥琐大柠檬,里外都透着黄,切开来又是刺激的酸,除了刺激还是刺激。 这里的刺激是指马赛克。 还好这次的路不刺激,只是绕的曲梵快要吐了而已。他不明白,为什么看着明明是直线的道,可走起来是绕圈的感觉。 要不是跟着薛芜,他现在不知道歪到哪疙瘩去了。 过了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无尽的林荫小道终于到了尽头,几间朴实的小木屋出现在眼前,曲梵拼了命扎根在地面上,可眼睛还是跟看万花筒一样,整个世界在不停地转阿转、转阿转。 可就在他快要成功把小脑从眩晕中拯救出来的时候,薛芜轻轻的一指,不倒翁歪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曲梵含恨看向薛芜,就见着几个摇来晃去露出大牙花子张狂的笑脸,转头闭眼,他双手撑在地上,静心调整自己的状态。 想着等会儿回去还要再经历一遭,他心里苦。 “诶,你们怎么来了。”弄好饭菜,小拙在院子里用水井清洗碗筷,正好看见他们俩在,惊讶道。 “是他要来的,不是我。”薛芜转眼间把曲梵给出卖了,而且还很不要脸的讨饭吃:“小拙,再加两副碗筷呗,我们还没吃呢。” “好好好,哪次来不是又吃又拿的。”小拙习以为常,将手里的碗筷递过去:“这些你帮我清洗一下,我再去加两个菜。” “好嘞。”薛芜拿过碗筷,大步走去井边动作起来。 “你常来她这儿?”看她们俩是熟人说话的样子,曲梵道:“还又吃又拿的,啧啧。” “怎么着小师弟,你是有什么意见?”薛芜好笑道:“还余情未了呢,可惜啊,你喜欢男人,但是小拙是女人,哈哈哈。” 自找罪受的曲梵:“......” 木屋不大,由四个房间构成,面对着院门口的左右两间是小拙的卧室和堂屋,再右边的两间,一个是厨房一个是杂物间。 中午阳光大,曲梵能看见这些屋子俱收拾的整整齐齐的,木栅栏围着的院子也是,地面还有竹枝笤帚扫过的痕迹,一个五层的木架子上放着几个竹编簸箕,晒着满满当当的各色草药。 对了,薛芜好像说过她是药童。 可哪家药童的住所还有阵法护佑。 “她在山上是干嘛的?住的这么隐蔽。” “哟,你看出来了。”碗筷就过过水,薛芜起身,慢悠悠道:“其实小拙只是个小药童而已,可也是全天下再难找出第二个的小药童,她在我们景云山上,是师父除师妹第二偏爱的人。” 弄了那么多噱头就是不说正经的,曲梵掏掏耳朵,静静等他自己说完。 微横一眼不配合的曲梵,薛芜兀自说下去:“因为她天生对植物有亲和力,只要是关于植物的所有,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可她的身体却一点不适合修行,体内也没有任何的慧根灵体,师父也算不出来为什么。” “或者这就是天赋吧。” 听了心头一跳,曲梵心想,听起来倒像是异能,什么天赋,唬人用的吧。 “饭菜好了,你们俩进来吧。”就两个菜分分钟的事,端菜上桌,小拙在堂屋喊道 “走,吃饭去。”薛芜冲还在愣神的曲梵道。 曲梵没搭理他,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怎么了?”薛芜走至桌前,小拙抬抬下巴指了曲梵问道。 “谁知道怎么了,”薛芜自顾自的拿起筷子,夹了一根笋放进嘴里,嚼了两下露出满足的神色,咽下之后还待再夹,小拙一下打开他的手: “你们刚刚说了什么?”语气中带了些许急躁。 “没说什么啊。”眯眼略瞧了瞧她脸上的神色,薛芜悠哉悠哉的继续夹菜:“就和他说了说你的能力,植物大师。” “怎么,他不能知道这个?” “不是,我是看他呆呆傻傻,怕你又忽悠他,本来就笨,再被骗几次,估计都要怀疑人生了。” 指腹在衣角捻了捻,小拙垂眼打着哈哈。 “也对,居然真信你是男孩子,他的智商下限也不知道在哪儿。”薛芜想起早上曲梵的表情就好笑。 恰好也想到了这个,小拙捂嘴和薛芜对视,接着一同放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