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仅有一次的机会,你同组的方圆一直都比你业绩好,上个月还夺了你业绩前三的宝座。顺便告诉你,你应该知道的吧,之前向领导举报你违规操作的就是他哦!你讨厌他吧。那本兔现在问你,如果后续有人要死,你希望是他吗?还是别的什么人?” 而这长长的一段话下方则是三个选项:是,否,以及一个划着横线的空格。结合前文,这应该就是用来填下其他人姓名的选项。根据“本兔”这个自称来看,这段话无疑是新世界系统的规则发来的。 “违规操作?”看完内容冷水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男人被身旁冷水突然的问句给吓到,忐忑地解释道:“确实是违规了,就是业务上的一些事,已经过去了。不过我还真不知道是方圆举报的。” 可惜到底知不知道只有他自己才清楚。冷水心知肚明,无意在这一点上纠缠,也无意探究那只兔子怎么会知道他的这些事:新世界系统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合理,身为系统的“规则”能知晓这些也不足为奇。 现在更重要的是,处理掉这个选项的事情。这个男人的话听起来好像…… “你讨厌你那个叫方圆的同事吗?”冷水无声地笑了,尽量让自己的话语显得轻松些,从而不影响男人的选择与判断。 讨厌吗?男人跟着冷水的话语自问起来。 无疑是讨厌的。男人与方圆的过节远不止这些。 可是真要按下“是”这个选项吗?这么选那个人会死吗? 男人非常犹豫。如果没有其他人在,他恐怕会按下“是”这个选项。毕竟如果真要在公司所有人里选一个人去死,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弃这个最讨厌的人,而去选其他无辜的人。这个“是”,他会点的并无太多罪恶感。但是现在有其他人在,他多少还是会冠冕堂皇一下。 “肯定是讨厌的,但是让他死我肯定做不到……”尤其是在旁边还有其他人看着的时候。 “那就选‘否’吧。”冷水看出了男人的犹豫,果断地给出了自己的建议:既然无法三项都验证,她只能让他先试试这一看起来后果可能最轻的选项了。同时,她开始紧盯扫雷地图下方的步数。此刻因为男人已经点下了一个小方格,再算上之前莫名减少的一步,现在的地图下方显示的步数是152。 男人紧张而小心地轻轻点下“否”这一项。这下子,地图下方的步数再次变动,变为了151。冷水见状,在对方同意下重新操作起了电脑,将刚才截下来的对话框通过钉钉发给了顾南,并将步数的变化也飞快地敲键盘告知了对方。 男人看着她这一系列操作顿时有些紧张:这要是发出去自己的违规操作又会被旧事重提了,自己跟方圆的那些过结也会被旧事重提……就算自己说选的是“否”,可其他人会信吗?大家会怎么想他?以后又会怎么对待他?他真的该让冷水这么做吗? 冷水自然也是注意到了这些。看着男人那紧张而纠结的面容,她再次将手放在键盘上,飞速地敲下了几行字,发给了顾南:“我发给你的这些暂时别发到群里,你在群里让下一步的人先别操作。稍后我会去找你,商量对策和……我的想法。” 做完这一切的冷水尽量无视男人感激的目光,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走向了顾南所在的那个会议室。然而为时已晚,仅仅是一刻之差,她发给顾南的信息还是晚了:走下一步的人恐怕没等到顾南的指示就慌张地随便点了一个。 更可怕的是,这一次,终于点到了雷。 “轰!” 走在走道上的冷水可以非常清楚地听到周围人的惊呼声,和众人电脑中一起传出的炸雷声。 惊呼是此起彼伏的,却都被那轰然的炸雷声给掩盖了。那个雷炸在了所有人心头,让每个人都如惊弓之鸟,慌乱不已。大家都在四处张望着,唯恐自己身边有人出事。 而那只兔子说过,点到雷,游戏不会结束,而是会死个人,然后继续! 冷水迅速转身,打算暂时放下顾南,寻找那个可能已经死去的受害者。 又是一声惊呼传来,却不是集体惊呼了。 冷水发现那是来自B组区域的惊呼声,听起来只有那一块的人在惊呼。她周围的其他人都反应不及,一脸呆愣。反而是每人电脑上此刻此起彼伏的钉钉的提示声像是警铃一样响个不停,让众人的心愈发不安。 每个人都在怀疑是否真有人死去,却又希望已经有人死去了。因为那代表着这一轮的死人已经结束了,不会轮到他们头上。 有很多人都探出头或者准备站起来看个究竟,却都被那莫名的空气墙给挡住了,他们将目光都放在了冷水身上。 只有冷水,只有她一个人能在这诡异的备受限制的空间里四处奔走。她看着或希冀,或羡慕,或复杂地望着她的人们,自己也难得疑惑起来:到底是为什么,自己能够自由行动? 她不禁回想起了自己的过去。这不是她第一次参加新世界系统安排的游戏了。但每一次却都是被迫进入,只有这一次,是她自己主动前来在这家公司蹲守。 她通过特殊的渠道得到了消息:这个该死的新世界系统将会侵袭这个世界,而这家公司则是侵袭的起点。为何是这家公司?没有足够信息的她想不通,只能迅速入职蹲守:新世界系统的选址向来没有规律,侵袭时间也是不确定的。 她本以为自己需要等待很久很久才会等来她心心念念的新世界系统。没想到仅仅过了一个月,仅仅在她刚转正的时间当口,这个系统就来了。兴奋是压抑不住的,想到自己就要再次与这个系统交锋,她早已将自己的恐惧转换成了全部的决心和冷静。 但她显然还不够冷静。她不够冷静地认为自己之所以能够自由走动,是因为自己是一个从别的世界过来的特殊人士。这种想法实在太过想当然,太过盲目自大了。 新世界系统的对手从来都是整个世界,而非她个人。这种妄自尊大的想法影响了她的推理和判断。也不知道现在清醒算不算晚。 想到某个可能已经被炸掉的人。冷水内心一沉,顺着骚动的地方看了过去,远远地,她看到了一圈血迹。而血迹的中心的地面上还不断的有血液渗出。 那就是被炸掉的那个人吗?看来已经遇害了…… 她放慢了脚步,轻轻走了过去。 真惨…… 等真的走到那个工位外围时,她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还是看到那惨烈的尸体时,这样在内心感慨了一句。 那个人的头部已经没了,脖子断口处血肉模糊,只是看着就让人作呕。更别说他的工位已经被血染成了一大片深浅不一的暗红,根本无从接近。 主管的死过于意外,再加上对方之前恶心到她了,冷水对他的死并无过多感想。可眼前的人何其无辜,只是因为新世界系统的一个恐怖游戏,只是因为运气差就和主管一样死的这么凄惨? 他有收到自己会死的提示吗?如果没有,那至少他不用忍受那种等待死亡的煎熬了。这种脑袋炸裂的死法一瞬间就完成了,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冷水几乎可以想象他的头像主管的一样炸开,血四散飞出,像烟花一样溅到了一圈人的身上,浇了周围一圈人满脸的血。那些人该是有多大的心理阴影。每个人都颤抖着,疯狂地叫着,难以冷静。有人想要冲出去逃走,却在撞到空气墙时撞得头破血流。 还有些胆小的女生甚至不顾形象地蹲地大哭起来。 这样疯狂而绝望的场景她不是第一次见了,可每次总能让她如此揪心。 她想要安抚些其中一位女生,可对方却颤抖着苦笑了下,善良地对她说:“也许你应该去找找那个点下雷的人,她现在应该是最煎熬的人。” 是啊,还有什么比自己被迫成为了杀人凶手更让人煎熬的呢? 冷水看向了女生的电脑屏幕,终于知道女生为何突然要这么说:那里有一个人在私聊里面疯狂刷屏。 “他真的死了?” “不是吧。” “我没想他死的。” “你一定是骗我的。我不信。” “我这不是成了杀人凶手吗?” “天啊,为什么偏偏是我?” 愧疚,后悔,懊恼,害怕……所有的负面情绪在屏幕上显示淋漓尽致。冷水看的出来,对方已经几近疯狂了。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在第一时间就找到受害者附近的人如此急切地询问。 “她在哪儿?”就算是为了查看这个终于点到雷的特例,她也得过去一趟。 “她工位在G1。”似乎早已准备好了这样的询问,女生答的非常干脆和精准,她甚至主动为冷水指明了方向。她看着冷水的眼神就像是将一切希望都压在了冷水身上一样。 这样的眼神,冷水同样很熟悉。但现在的她却不会因此产生过多的不该产生的压力了。 G1便是G组的第一排。等赶到相邻的G组时,冷水发现自己的目标已经伏在办公桌上泣不成声。周围的人有的会时不时地安慰着她,也有人神色复杂地保持沉默,更多的人却是鄙夷和不耐烦。每人心内的想法都是不同的。即使那些人害怕起了那个点雷的人,也无可厚非。 比如冷水自己就会这样怀疑:她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瞎点的吗?怎么之前别人点都没事,到她这儿就这样了呢?她是不是收到了什么提示? 然而看着不停啜泣的女员工,她刚刚伸出的手就这样停在了半空。 她迟疑了,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在这时候为了尽快解决难题而打扰女员工的发泄。 罢了。再等一下吧。冷水决定不这么激进了,慢慢将手抽了回来,避免闹出动静打扰了女员工的哭泣。 之前的动静已经给了所有人警醒。如果说此前还有人怀疑会不会真的死人,把这当个普通游戏来玩,那现在只怕每个人都不敢随意点下了。一个不小心,自己就可能害死了一个同事。一个不小心,自己就有可能变成杀人凶手。 在这样的惶恐下,谁还敢点下一步呢?冷水已经完全不担心还会有人接着点了。 如果女员工需要时间冷静,那冷水就给她这样的时间和温柔。 此刻的冷水是唯一能自由行动的人,也是唯一还能安慰女员工的人。她主动走到女员工的身边,轻抚她的背,试图将自己的关心传达给她。看着周围人的反应,冷水突然发现了新世界系统为何要选择这里。 这里的人太多,也太疏远了,总是用工作的挡板隔绝住了外界的一切,疏远了一切。即使没有这空气墙,即使没有这个恐怖游戏,在女员工日常哭泣的时候,又有多少人抛弃自己往日的工作来安慰这个人呢? 来这间公司一个月以来,她看到的满是人们互相的冷漠。大家似乎都只把这里当成了一个工作、竞争的场所,鲜有温情。 唯有顾南是个例外。他是如此亲和而温柔的一个组长,以至于所有人都和他很亲近,所有人都很喜欢他。所以在他面前,她从来不吝给出笑容。但其他人的冷漠,恰巧最适合这个游戏。可能这才是新世界系统选择这间公司的原因。 在第七个人之前,扫雷地图下方的步数只多减少了一步。如果说点“否”就代表步数减少一步,那即是说:之前那六个人里有五个人都选择了“是”或者让另外的人死。这五个人都没有选择放过别人。 这是多么可怕的大多数人的选择?继续下去也只是不断用时间证明这个概率而已。 这个游戏足以说明这个公司的氛围了。而现在,越过女员工颤抖的身躯,她可以清楚地看到女员工的电脑屏幕上也出现了那个对话框。同样是问她如果要死一个人,她会希望某某死吗,还是另外的某个人死。 选项依旧是“是”、“否”以及填空。 不知为何,看到上面没有顾南的名字,她松了一口气。 这时,感受到冷水的关心和轻抚,女员工终于费力地用自己的双手撑起了身子,看着关切的冷水那美丽的脸想要说些什么,却一开口就是啜泣,泣不成声。 “什么都不用说了。已经结束了。”冷水亲切地将她拢进怀里,目光却是盯着屏幕,冷静地思考着后续的一切。她会怎么选呢?自己该为了验证不同的选项而让她选择“是”吗? 女员工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微微从她怀中挣脱,拿起鼠标,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将箭头移向了“否”这个选项。 冷水却按住了她拿鼠标的手,制止了她。女员工不解,甚至是带有攻击性地看向了冷水。 “之前有人选择了‘否’,结果是步数减少了。”冷水担心刚刚伤心过度的女员工理解不过来,多解释了一句,“如果选‘否’的人太多,最后步数可能就不够完成这幅地图了。到时候这个游戏就直接等同于失败了。虽然那个兔子没说这会是什么后果,但我认为应该是全灭。” 冷水温柔地看着对方,试图让女员工冷静下来消化、理解她的话语。 “所以你希望我选另外两项?”女员工怔怔地看着冷水,突然凄惨地笑了,“你希望我再杀一次人?” 为什么要是我点到雷呢?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可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我真的好愧疚。不管会不会死人。这个选项我只能选“否”。 这个人不知道我……刚刚害死了一个人吗? 她就完全不在乎让我再成为一个杀人犯吗? 也对,我跟她也没什么交情。 之前还感念冷水的关心的女员工的眼神突然变得狠厉,就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样,那里竟似多了丝嘲讽和质问。 看着女员工陡然的转变,冷水突然就笑了:这样的类似转变她见过好几次了。她并不意外,也不惧怕这样的眼神。只是她已经猜到了女员工会怎么选了,而那个选项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