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了声怎么写的,随后心想:这什么鬼,不是黑就是白的。 倪青摇头说:“没听过,我们学校的?” “不是,我随口问问。” 等回了家,倪青都不觉得付言风是会随口问问的人。 倪青突然回忆起付言风曾经对自己莫名其妙的敌意,可就算如此,也实在想不出这人和自己有何关联。 倪青不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人,想不出来也就将事给抛到了脑后。 另一边的付言风则依旧坐在客厅,他找了张纸出来在上面写写画画。 他做了一个线路图,将前后两个人生投射在上方,除了再次跟倪青撞上之外,其他事情的发展都有不同的变化。 理应出现的白墨至今没有踪迹,本不该有交集的唐湘音现在却对自己照顾有加,原本追着白墨跑的梁翘也开始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甩不掉。 这些都是从他换了一个学校,又逃离那个破败家庭导致的。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蝴蝶效应。 付言风将笔一扔,重重的靠到椅背上。 若已经完全偏离轨道,人生不再原路往返,他的某种坚持还有必要吗? 第二天出门前,付言风翻箱倒柜的找出来二十多块钱,之后靠着这点钱过起了一日三餐跟泡面作伴的日子。 他现在的工作是做一休一,由此开始找其他当日结的零工,发传单,保险电话推销员,店庆吉祥物等。 他扮吉祥物那天还碰到两熟人。 当天倪青是被林妙一个电话叫出来的,在图书馆泡了大半天后出来找东西吃。 某童装店在搞年底活动,大门口堆满了气球,气球中间是两个蹦跳着的卡通人物。 “怎么会丑成这样?”林妙说。 时下最热门的动画片之一里的两头黑乎乎的熊,丑是丑的不堪入目了些,但架不住在孩子群中的红火程度。 看一堆萝卜头抓着熊肚子就知道了。 两人吐槽的同时又站旁边围观了会,看着看着看出了点意思来,林妙突然说:“你给我跟那头熊拍个照。” 倪青无语的看向她:“你不是嫌丑吗?” “丑了才能衬托我的美啊!”林妙将手机交给她,“等会我帮你跟另一头熊拍。” 倪青接过来:“谢谢,我还真不需要。” “要的要的!”林妙说着已经跑到了熊旁边,指了指倪青的方向,比划了两下,就笑嘻嘻的凑过去攀住了熊胳膊。 倪青看着手机屏上的画面,深深有种不忍直视的感觉,她连着按了有十下快门后,招手把林妙给唤了过来。 林妙没来得及看就催促她去另一头熊身边。 倪青对这一脑残行为非常不感冒,尤其有那么一堆小孩家长给行注目礼的情况下,奈何林妙童心未泯的太严重,丝毫不把她的抗议放在眼里,愣是把她给推了过去。 倪青尴尬的简直脑门要发芽。 冲啃着手指呆呆看着自己的小姑娘干干的咧了下嘴,结果可能是咧的太生无可恋,愣是把小孩吓哭了。 林妙发出了一阵愉悦的猪叫声,又推了倪青一把。 倪青撞到胖乎乎的熊身上,连忙站直说了声:“不好意思。” 那只熊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继续着摆来摆去的动作,没有丝毫变化。 “近点近点,你跟人又没仇,离那么远干嘛!”林妙喊了声。 倪青抚了下额头,靠到了熊边上,喊了声:“你快点!” “知道!”林妙说,“得给你拍好一些,咱这熊是一对!” 有家长在边上开始笑,倪青感觉今天这脸算是在地上用力给蹭掉层皮了。 跟倪青搭档的熊颜色浅一些,拍后发现熊肚子上有点脏,她下意识的往上拍了拍。 一个小男孩说:“你为什么要打熊二?” “……”倪青说,“它肚子脏了。” “噢。”小男孩也跟着往那拍了拍。 林妙:“走了!” 两人边走边低头筛选着照片远去。 活动结束后,工作人员去后面换衣服,付言风摘下厚重的头套,露出被汗浸湿的一张脸,他用力的甩了甩头发。 另一位也是熊先生,同样满头满脸的汗,笑着拿头套碰了碰他的算做打招呼。 这边管晚饭,付言风因为要赶去下一个打工地点所以直接领了饭钱就要走人。 熊大先生说:“这么拼?” “是啊,”付言风说,“想活着,只能这么拼了。” 这个时间点还能在外四处找零工的都是生活不易的人,对方没再多问什么,往他肩上拍了拍,千言万语都掺在了这一拍上。 时间一下滑到除夕这天,唐湘音劳力被剥尽,终得解放。 两人挤着最后的时间去超市采买东西。 装扮的红红火火的大卖场里难得没了人挤人的场面,商品安安分分的站在货架上,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包装倪青读出了点被人抛弃的可怜劲来。 她觉得自己脑子肯定秀逗了。 买的主要是点心和零食,从二楼食品区下来,转去冷柜那边,中间会路过粮油区。 唐湘音突然一扯倪青的袖子:“倪同志,看到熟人了。” 说完先一步走过去,倪青推着购物车跟上。 付言风蹲地上在挑货架最底层的袋装方便面,察觉到有人接近,还特意往边上缩了缩让道。 他穿的破破烂烂的,全身上下跟泥里滚过一样,脚边放着购物篮,里面清一色各种口味的方便面。 倪青立时皱起了眉,心想:“这人是穷疯了吗?” 显然唐湘音也是这么想的,蹲到他身边拨了拨篮里的东西说:“你小子是准备把自己也吃成方便面吗?” 付言风愕然转头,吃惊的看着来人。 唐湘音说:“几天没见着你人,我还以为你回家了。” 虽然形容狼狈,付言风倒也没觉着尴尬,僵了两秒后,整个人都脱力般的软下来。 他摇头说:“没有,不准备回家。” 换句话说,他也没有所谓的家。 家是一个温暖的词,是避风的港湾,而他所能得到的是滔天的风浪。 唐湘音推了推篮子说:“这些别买了,多吃没好处,今天来阿姨家过年。” 付言风张嘴要说什么,唐湘音先一步说:“走吧,超市马上关门了,你帮我们推下车。” 捡了个帅哥成就了三人行。 实际上她们的购物车中也没放多少东西,唐湘音原本说的是差不多买点就成了,两个人小鸡啄米似的都没什么战斗力,买多了除了浪费还是浪费。 现下啪啪啪开始打脸,就跟超市不要钱一样的往里堆东西。 不用问都知道这一举动是为着谁。 倪青觉得挺不可思议,唐湘音也不算特别熟络的人,现下把付言风当亲儿子似的举动让人特别意外。 不过倪青也不反感就是了。 卖场里循环播放着年节的欢快歌曲。 一首结束后,倪青瞟了身边人一眼说:“你去打工了?” 付言风点了下头。 倪青:“农民工啊?” 付言风扭头看她。 倪青目光自他身上一扫:“不能怪我,你这形象就是这么告诉我的。” 他过的很辛苦,比之前更甚,虽然倪青不太懂是什么原因把他逼到这个地步,也很难去想象。 但一个青春期少年,本该是叛逆的熊孩子阶段,能被生活操成这样是真心不容易。 付言风低头看了下自己身上,灰扑扑的像涂了层石灰,他伸手想拍一下,看到边上的冷柜食品又止住了。 “是啊,准备向农民工靠拢。”他说。 就现下的程度来说,何止靠拢,简直要紧贴上去了。 倪青:“你还有时间做题?” 付言风停顿了下:“嗯。” 时间挤一挤还是有的,主要是身体太累,有时候会熬不住,拿到手的钱对以后来说依旧是杯水车薪,他连学费都攒不出来。 甚至有时候……他会考虑是不是算了? 可想到上辈子,又咬咬牙,继续硬着头皮撑着。 他想要自己过上一种完全不同于那时的生活,他想要去打破既定的命运规律。 拎着大包小包回了家,付言风先回去换了一身衣服,之后窝在厨房帮唐湘音整理东西。 过年其实也就那个样,主要就是一家人热热闹闹吃个饭,围一块聊个天,享受天伦之乐。 好巧不巧他们的家庭都属于支离破碎的型,哪怕三人凑一块,都还缺着一胳膊,但多个人总归不一样,打个牌也能多份乐趣。 晚上准备吃火锅,唐湘音离开去准备的时候,倪青和付言风开始玩24点。 “你现在都在哪打工?”倪青闲来无事的问他。 付言风抽着牌,边说:“搬砖。” 倪青看他一眼:“工地都不放假的?” “放了一批,留了一批。” 正好一副牌见底,倪青说:“换牛牛吧!” 付言风无所谓,反正都是陪人玩。 倪青开始洗牌,接着之前的话题:“这一天得干多少时间?” “十来个小时。” “这么多?”倪青慢吞吞的在那拿牌,想了想又说,“不对呀,就算十来个小时好了,但我怎么都没见着你回家?你总不可能去开夜工!” “爆了你。”付言风将自己的牌往前一摊,“牛哄哄。” 清一色的JQK,牛逼了! “……”倪青说,“手气不错啊,新年开门红。” 付言风:“还没过零点呢。” 倪青“啧”了声:“讨点彩头多好,这么较真做什么。” 没多久唐湘音把他们叫了过去,时间已经滑到六点。 满桌的食材,热气腾腾的汤底。 唐湘音开了一瓶红酒,一瓶椰子汁,说:“你们随便挑,今天喝什么都行,咱们跨年多了一个新成员,所以这个年要过的更高兴。” 说完,先一步倒了杯红酒。 新成员紧随其后也倒了一杯,倪青是个喝酒废,不过也捧场的稍微倒了些。 她说:“我就眯一点点。” “你眯两点点也行呀!”唐湘音笑着说。 倪青:“别拆我台好吗?” 三只玻璃杯轻轻撞上的时候,隔着流光般的液体,付言风的目光轻轻滑过倪青带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