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司顺手取下谢斐发髻圈儿上的发簪,轻轻在窗纸上戳了小孔出来。小孔外透着微微光亮映照着步履缓慢的周昱一行人,周昱若有所思得朝着天一酒楼望的最后一眼令齐司的眉毛抖动了两下。
“瞧什么呢?”谢斐拍了拍齐司厚重的肩膀说道,手感偏硬实,比起周昱那样式儿的显得要朴素笨拙的多。
“没,许是饿的久了有些乏力罢了。”齐司轻轻摇了摇头,发上的冠戴便松散了下来。
“莫要乱动。”谢斐双手挪至齐司的发冠底部,小指绕着那结缨收缩起来。而后打开那金石所铸的扣子,随着咔哒的响声那扣子便落到了谢斐的掌心。谢斐抽开发带外层的拇指大的活扣子,那打了四五个死结的里层便一览无余了。
“你是怎么做到同时打这么多死结的?这里又没有针我要如何给你挑开?”谢斐摊开手掌,将那金石扣子放到圆石桌子上,无奈的说道。
“那便划开。”齐司捡起被他丢弃到床榻下的佩剑,右手横持至肘臂连结水平线上道。
“划开?用这佩剑?你是对你的佩剑过于自信,还是对我盲目信任了?”谢斐困惑的弹了弹那柄剑,触之微凉,还带着些许的粘稠液体。
“成事者定先自强,方能说服他人生死与共共图大业。如今大业未半,而底气不足,涨他人威风灭自己之气……”齐司俯身拍了拍谢斐的肩膀道,“如你这般饱读诗书的世家子弟自是不会知晓。”
“非也,非也~我不是神,也不是仙,更不是活菩萨。”谢斐将剑拿了起来,挥舞了两下却是没解开那结,反倒是将那发带折了半截。
因为心口的绷带处传来的湿润感,谢斐不禁用了些巧劲,但在剑尖垂下放于腰侧的时候指尖还是不免颤抖了起来。
齐司原本含笑的眸子在看到那微微颤抖的手指时不免暗了暗,他口中说着“我没让你把发带缩减。”右手则将剑从谢斐手掌中抽出,抽出时的停停顿顿令他挑了挑眉。
“看不出来,你还是练家子。”齐司看了看剑身上白色的皮屑,吹了吹放回剑鞘内调笑着说道。
“我谢家以武镇国,以力得势。虽近年来多重文墨少杀伐,但也常涉猎一二。毕竟其为治家之本,和国之基。我想大人身为戍族人士不会不知晓此间道理。”谢斐垂着的右手指盖划拉着掌心,不甚在意的提起齐司悬挂在腰间盘扣处虎纹玄色的腰牌说道。
“你们这般吵吵闹闹,还让不让人就寝了?”孙榭无可奈何地叹了叹气,睁大着一双眼珠子打量着被屏风隔住视线的里间说道。
“住口!”“住口!”
“嗯?者说你们若是真饿了,去玉堂春取来一些便是了,次日补上便是。”孙榭讶异的起身披衣拍了拍屏风,随后便觉得一阵风声刮过,待他进入内室时已无他人在内。
倒是床榻上的被褥有些凌乱,还有半截发带不成体统的落在桌上。窗户倒是半开了其中一扇靠近巷子口儿的,夜风趁着那处向室内吹拂着。
“年轻人哦。”孙榭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后又困倦的蜗缩回了自己的外间。明儿还要赶路,人到了这岁数精力究竟是比不得那些个年轻人儿。
“我说玉堂春是什么地方?我怎么没听说过?”走在前方的谢斐突然停住了脚步,紧跟在她身后学着她走路姿态的齐司脸上的笑容还未收回便被转过头的谢斐抓了个正着。
“啊?你直走出了巷子,左拐再朝西,看到那个牌坊再朝东就到了。”齐司将谢斐的脑袋又转了回去,左手搭在谢斐的左手臂上说道。
“你笑什么呢?我脸上有花?”谢斐的脚步朝着齐司提示的方向走去,嘴上仍有些不乐意的询问道。
“没有!”齐司爽快的否决道。
“那你笑什么?”谢斐微微弯下身子,暗揣揣地伸出右腿懒洋洋的说道。
“人比花娇。”齐司站直了身子,挺直了背欢快的说道。下一秒整个人便向前倾去,“欸?!”谢斐原以为齐司察觉到了绊脚的地方便会用出内力将自身反推回去,却不料齐司竟任由自身向前摔去。
这使得原本侧着身子想要在一侧看齐司如何稳住仪态的谢斐用出了八成的力气才险险止住齐司身躯的惯性,她有些气恼的坐在了地上,齐司便也顺着力道压在了她的膝盖上。
“我是出来用膳的,不是寻人作伴寻欢的。”齐司皱了皱眉毛,从谢斐的膝盖上抬起面部,双手支撑在地面上,左膝盖微微弯曲,稍稍用力便借着力道站直了身子。
“那您请便。”谢斐毫不留情地拍开了齐司伸在她面前的右手,自己站了起来后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尘便和齐司保持了中间足够三个人行走的距离。
“真恼了?”齐司随着她的左挪右移,特意放慢了自己的脚步,在一前一后行走了半个时辰后一个三米高的贞节牌坊便出现在了二人的面前。
巧合的是这正是一处热闹的集市,但此时又不逢什么节日。但却见糕点师傅们摆弄了些许瞧上去模样精巧,雕工灵秀的小食在铺面之上。
更有些书画的铺子,但却较为少些,尤其是以书法为主的更为少上一些。谢斐似乎是被前方的饰品吸引住了,齐司的目光偶尔停留在铺子上一两眼,在和书法的宣纸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却是皱起了眉毛。
虽说他的才学疏浅比不得那些张口能颂出口成章的衣冠世家,但却也识得些字儿。但这宣纸上的字儿他却是无一识得,若说是描摹前人碑迹他仍是有些恍然。
“店家,这十种糕点我都要了,麻烦您给我装两份!”谢斐笑着摸了摸自己的钱袋子,但却是摸了个空,她瞧了瞧自己空荡荡的用来系挂钱袋子的绳子方才想到是被她放在了床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