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他，和之前的两次一样，她依然是慌的，良心不安，害怕坏事败露的那种慌。　　　　乔奈停好车，墨镜抬到头顶，正要招呼莫乾乾下车，对方早已飞速解开安全带，迫不接待地朝闻寒奔过去了。　　　　真是，谜之热情。　　　　有莫乾乾在，才衬得她优雅大方，乔奈在网络上算个小明星，生活上也从不姑且自己的穿衣装扮，她身上还留有数年磨砺的精英气场，微微一笑，四清六活。　　　　工头见了她，殷勤地把门口乱放的建材挪走，腾出路，几个工人正忙着装修，乔奈领着三人里里外外看了一遍。　　　　一楼是仓库，二楼是员工娱乐用餐或会客的地方，三楼是办公区，四楼是摄影棚。　　　　上了四楼。　　　　“给你们个惊喜。”乔奈就像舞台开幕似的，拉开一面墙的落地窗帘。　　　　窗帘后头竟是透明的，他们清晰地看见外头高高的树梢，碧蓝的天空。　　　　这一层是后来建上去的，四壁都是钢化玻璃，房顶也覆盖着半圆形的玻璃，光线充满了每一个角落，美轮美奂。　　　　乔奈站在一张圆桌前构想蓝图。　　　　她皮肤被光照得更白，涂着橘红色的唇膏，耳上的钻石耳饰，在茂密的发间闪着光。　　　　在她讲话之前，闻寒已经在场地里到处走了走，似乎也很满意这个地方。　　　　乔奈把大家聚集过来，闻寒站在她对面，没注意到女人面对他时闪躲的目光，他在盯着她脸庞下一闪一闪的光亮。　　　　“我们的团队是一个年轻的团队……”　　　　电钻声：嗡嗡嗡嗡……　　　　“虽然我们现在人手不多，但我相信……”　　　　嗡嗡嗡嗡。　　　　乔奈刻意停顿很久，等确定楼下不再有噪音响起，她再次开口：“我们……”　　　　嗡嗡嗡。　　　　“大家……”　　　　嗡嗡……　　　　她每说一句，装修师傅的电钻就响一阵。　　　　乔奈自己都觉得糗，看看这三人。　　　　闻寒在沉默，不知道在盯着什么看，估计连她的话都没听进去。　　　　吕高伟憋笑憋得辛苦，莫乾乾并不克制，浑身笑得一抽一抽的。　　　　吕高伟就问莫乾乾：“可以笑吗？”　　　　“为什么不可以？”　　　　两人说完，对视两秒，更加放肆地大笑起来。　　　　乔奈木着脸瞪了他们一眼。　　　　临时小会草草结束。　　　　哪有她这么憋屈的老板？　　　　乔奈点了冰镇的饮料，分给忙碌的工人们，她发饮料的时候，对身旁莫乾乾说：“你去问问闻寒喝什么。”　　　　莫乾乾当即抬头冲闻寒喊：“闻寒哥哥，我姐问你要喝什么？”　　　　乔奈什么也不说了。　　　　她算是看清，她这表妹摆明就是来克她的。　　　　几人坐在巨大的纸箱子上探讨工作。　　　　他们目前的规划是，陆陆续续签订员工的劳动合同，以及，协助乔奈营销个人微博积攒人气。　　　　工作室一个月后装修完毕，她准备在两个月内正式开工。　　　　树叶的颜色青翠欲滴，明朗的阳光从叶与叶的缝隙中投射，就像闪亮的碎金子。　　　　四周的窗子都打开着，风吹进来，鼓起巨大的窗帘，乔奈的耳边的头发也被刮开了。　　　　原来，她戴在耳朵上的，是一只镶着钻石的小星星。　　　　**　　　　乔奈依次询问他们对工作室的看法。　　　　问到闻寒，他说：“摄影棚不错，希望后续设备能跟上节奏。”　　　　乔奈曾了解过那些专业器材的市面价，吓得她当天午饭不敢吃荤。　　　　话都放在这里了，她怎么能让人失望。　　　　所以如今，他们就这么又联系到一起了？　　　　乔奈神游了几秒，发现闻寒在看着她。　　　　但又不像是在看她，盯什么看呢，这么认真？　　　　四目相对的时候，乔奈咬着饮料吸管点头：“会的，会的。”　　　　楼下的花圃，植物还没栽种，墙边提早撑起了遮阳篷。　　　　在莫乾乾还吕高伟楼上楼下的跑来跑去的时候，剩下的两人就在那儿坐着。　　　　闻寒戴了顶棒球帽，低头玩手机的时候，帽檐遮住他眉眼，鼻梁和下颌的弧度非常清俊。　　　　乔奈单手托腮，晃着喝到半杯的橙汁，隔着座位旁透明的玻璃，注视里面装修工人在墙上敲敲打打。　　　　莫乾乾和吕高伟是一类人，话多爱闹，有他们在，任何场合都不会消停，留到乔奈和闻寒呆在一起的时候，气氛就只有诡异的尴尬了。　　　　她试图打破这种局面，手心在脸边扇了两下，找话说：“今天有点热哈。”　　　　闻寒没抬头，侧脸的模样不变，“还好。”　　　　乔奈吸了口橙汁，莫乾乾她们怎么还不来。　　　　“待会儿还有其他打算吗？”乔奈又问。　　　　“没有。”闻寒看了看她，“怎么了？”　　　　乔奈眯眼笑笑，“以后大家都是同事了嘛，更是朋友，今天我请你们去喝酒，吃烤肉，你一起啊。”　　　　他淡淡地：“好。”　　　　继续玩手机。　　　　乔奈又吸了口橙汁。　　　　看看杯子马上要见底了，莫乾乾和吕高伟再不来的话，她该找什么事情来做……　　　　终于等到二人参观够了，他们过来时，乔奈身心都放松了一下。　　　　明知闻寒没有认出她来，每次的相处，仍让她不自在。　　　　不知道这种不自在什么时候才能消除，更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抛掉某些杂念。　　　　终归揭底，还是良心不安，还是做贼心虚。　　　　她以前怎么就能犯那种混呢！　　　　万能的某宝，你有没有后悔药卖？　　　　乔奈心里飘着无数个大哭的表情包。　　　　**　　　　白天的太阳，像水煮蛋的蛋黄，傍晚的太阳，像咸鸭蛋流油的蛋黄。　　　　它的色泽，染黄了周边一片片云彩。　　　　他们没在工作室逗留很久，来时工人们就快下班了，等他们收拾完离开前，四人驱车去了一家韩式烤肉店。　　　　吕高伟接过乔奈的车钥匙，充当司机。　　　　莫乾乾和他的友情进展飞速，自然而然地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乔奈只得和自带低气压的闻寒小哥哥坐在后排。　　　　乔奈从另一边上车，一坐下来，不过膝的裙摆更加短了一截，她往下拉了拉，再把包压在腿上。　　　　他俩一人占据着座位的一端。　　　　闻寒放下了手机，脸朝车窗外的街景。　　　　背包被随手放到了脚下，他两腿微敞着，短裤是宽松的牛仔，裤管上有几枚做旧的破洞。　　　　他不说话，并不是心情不好，也不是不满意什么。　　　　只是懒得说而已。　　　　几年前，在他们无话不谈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和乔奈解释过。　　　　尤其面对生人的时候，他更是一个字儿都不想说。　　　　乔奈认为他什么都好，就是太冷淡了。　　　　看看人家吕高伟，自上了车，嘴巴就没停过。　　　　还时不时cue闻寒一下。　　　　好像在努力帮他适应这种人际关系。　　　　吕高伟转着方向盘，目不斜视地看着挡风镜前方。　　　　他脸型正面看有点娃娃脸，其实鼻梁很高，下巴形状也好，侧过去的话，就从奶油小生，变身为轮廓深邃的帅哥了。　　　　所以他朋友圈里晒得自拍，几乎全是侧脸特写。　　　　“老驴哥哥，我好像get到你的帅点了。”莫乾乾笑嘻嘻地说。　　　　吕高伟眉开眼笑，问莫乾乾：“那我帅还是闻寒帅。”　　　　他总是喜欢拿自己和闻寒比较。　　　　莫乾乾：“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吕高伟：“真话。”　　　　莫乾乾：“你帅。”　　　　吕高伟指点了她几下，“小丫头，做人不能不诚实啊。”　　　　乔奈没忍住笑了，看看一旁的闻寒，他似乎都没在乎他们在说什么，手撑在车门上，腕上戴着一只硕大的电子表。　　　　吕高伟听见乔奈的笑声，又问她：“boss，那你说吧，我帅还是他帅。”　　　　乔奈：“额……”　　　　她刚一瞥闻寒，就听他懒懒地冲着前头说：“你很闲是吗？好好开你的车。”　　　　这是他上车以来的第一句话，成功逗笑了车内的另外三人。　　　　受他们影响，他唇角也弯起了个小小弧度，眼尾便也随着扬起了一点。　　　　然后继续看向窗外。　　　　吕高伟还在催促乔奈的答案，他就不再理会了。　　　　乔奈干笑了两声，“都帅，都帅。”　　　　这时闻寒侧过脸面朝着她，随口提醒了一句：“他经常犯神经，以后这种问题不用再搭理他。”　　　　乔奈立刻点点头。　　　　他又转过脸去了。　　　　终于熬到下车，乔奈迫不及待地开了车门，离开闻寒身边，她像一只躲过寒冷气候，迁徙回南的冬燕。　　　　在那闻寒身边一直呆着，她快要被冻死了。　　　　先不提和他之间那点有的没的，反正她决定了，以后找老公，绝对不找话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