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人连连摆手道:“那可不敢,百姓哪敢和当官的斗啊,能有口吃的就满足了。”
文易叹了口气,民不与官斗,贫不与富争,亘古不变的道理。别说是现在,前世不一样吗?
只不过前世互联网高度发达,有冤屈还能在网上曝光,让那些贪官恶霸们收殓了许多。
在这种闭塞的社会,那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唐国会有贪官恶霸吗?那是肯定的,根本就无法杜绝。文易能做的唯有加强监管严厉惩处,让那些人渣滓不敢太过分。
另一个农人犹犹豫豫的道:“听说朝廷要把村子外面的围墙拆掉,能不能和他们说说不要拆呀。”
文易愣了一下,不解的道:“围墙拆掉你们出行不是更加方便吗?为什么不让拆?”
那老农道:“我们平时除了去田里就是回家,能出去几回呀,有两个大门就够用了。围墙能防贼防歹人,要是拆掉不也方便了贼人吗。”
其他人也纷纷道:“对对对,围墙可不能拆呀。”
和这群老农分别后,文易就变得沉默了许多。其他人不知道他怎么了,都不敢说话。
最后马亦白给桓温使劲使眼色,问他有没有办法。
桓温微微颔首,上前几步落后一个身位,问道:“陛下还在想刚才的事情?”
文易叹道:“拆村墙易,拆心墙难啊。”
桓温思索了一下不得要领,道:“臣愚钝,还请陛下指点迷津,这堵墙留着确实有好处啊。”
文易反问道:“你真以为这堵一人高的土墙能拦的住贼人?这堵墙和门锁是一个道理,防好人不防坏人啊。”
“大家之所以觉得它有用,不是它真的有用,而是已经习惯了有墙的生活。”
“人心也是一样,他们已经习惯了被欺凌奴役,只是稍微对他们好一点就满足了,殊不知这些东西本就属于他们。”
“不把他们的这种心理改变,新政就只是镜中花水中月罢了。”
桓温没有说话,不是不想说而是完全不认同文易的话。唐国的那些核心书籍他都看过,也大致知道文易的追求。
然而他却完全无法理解,凭什么这些地就本属于百姓?我们过上人上人的生活凭的是本事,那些百姓无能活该受奴役。
大同世界他也知道,甚至也希望能实现大同世界。可他追求的大同世界不是这个样子的,而是在确定三六九等的情况下大家各司其职。
文易的思想在他看来用四个字形容最贴切,礼乐崩坏。
他完全无法理解,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能产生这种叛逆的想法。
而这也是大多数投降的读书人的想法,甚至连许多唐国人都不是很理解。
唐国分为两种人,第一种是年龄较大吃过苦,被唐国所救改变命运的人。他们对文易最忠心,即便不理解新思想也会照着做。
在他们看来什么思想不重要,重要的是好用能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另一方面是报恩。
还有一种是在唐国长大的孩子,他们从小就生长在这种环境里,天然认同这种新思想。
虽然他们缺少父辈那种愚忠,但基本都是文易新思想的信徒,是他意志的追随者。
在这种情况下,唐国已经形成了一套完整的体制,由新思想形成的体制。
体制自带同化能力,不论他们理不理解唐国的思想和新政,扔进体制里面就会变成体制想要的样子。
这也是为什么文易要等到新一代成长起来才出兵的原因。
而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把唐国这套体制复制到整个天下,可就现在来看他还是低估了难度。
连一堵墙都这么难拆,更遑论心中的墙了。
但再难也要做,都走到这一步了不可能半途而废。
“传令,从现在开始拆除所有村镇的围墙,不得以任何借口保留。”
“给所有百姓发放通行证,凭证可以在本县境内畅通无阻,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借口阻拦。”
“允许百姓自由买卖自家生产的农产品和手工品为防止有人流窜作案,全面推行保甲制”
放开小商品经济必须有配套的税收体系,不过唐国那边已经有了完整的商税法,还有专门的税务稽查队,在这里推行就可以了。
“再传令给枢密院,服役十年以上职务在排长以下的军人勒令退伍,转为地方官吏。”
这下跟在后面的一众人就不愿意了:“陛下三思,现在正是用兵之时,这些人都是军中骨干遍布全军,勒令他们退伍恐会引起军心大乱。”
“不若等到拿下秦凉两国之后再行此事,以我大唐的兵峰之盛,少则半年多则一载必可一统天下不可急于求成呀。”
文易也知道自己激动之下作出了冲动之举,就顺势收回了这条命令道:“那好吧,退伍之事等天下大定之后再说,但前面的事情必须不折不扣的推行。”
随着他一声令下,唐国新占区内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拆墙运动。百姓们自然不愿,可也无法扭转国家政令。
更何况拆墙是和土改等新政联系在一起的,不拆墙就不分地,在地和墙之间百姓自然知道该怎么选择。
一开始百姓还很担心,没有墙会不会有歹人出没之类的,整日战战兢兢提心吊胆。
很快他们就发现,这种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在这个人口几乎不流动的年代,十里八村的人都是互相认识的。哪个村要是来了个陌生人一眼就能看到,出事儿的概率比起有城墙也高不到哪去。
没有城墙他们进出反而更加的方便了,干活之类的也不用再担心谁来催促,想什么时候干活就什么时候去干活。
而且有了朝廷颁发的通行证,他们走亲、赶集等都方便了起来。再不用和之前那样,出个门还要找村长求情。
很快他们就喜欢上了这种更加自由的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