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谁要伤害我?”小孩子的问题儿简单而犀利。
良炜淮:“……”
何曦之在旁边听得很明白,见良炜淮不说话了,便和良苷相视一眼。
良苷去拉拉良炜淮的袖袍,糯声再问一遍:“还有谁要伤害我。”
良炜淮似乎被这个重复的问题问得十分烦躁,竟然下意识甩开良苷的手,良苷小身子不稳,踉跄险些跌倒,好在何曦之及时扶了一把。
良炜淮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语气软和道:“阿苷,大人的事你不懂。”他看了看何曦之,复加道:“家里的事,外人也不能懂。”
何曦之拍拍良苷的后背,先安抚她不要难过,然后站起身对良炜淮说:“确实,到底还是蕙林堂自己的家事,我们外人不敢过多干涉,不过……”
何曦之顿了顿,顿到良炜淮的好奇心都提到喉骨尽头了,他才慢慢道来。
“不过阿苷的舅舅已经到善县了,既然蕙林堂的人不认阿苷,且阿苷留在善县还有生命危险,那么阿苷自然是要交给她舅舅带走。此前我们已经和他们通过书信,今日,就算是来和您道个别吧。”
“阿苷的舅舅?到了善县?”良炜淮在质疑。
胡说,他在四个渡口都安排的人时时盯着,怎么可能没看到良苷那两个景德镇的舅舅来呢!
何曦之不想再多说,只是重新为阿苷戴上面巾,临走前不忘交代:“请良二老板记住,阿苷现在得了阴阳毒,当然您也可以宣扬出去,不过在我看来,这对您倒是不好。告辞。”
良炜淮一把拉住要走的何曦之,请礼道:“何先生,您误会了,当初不认阿苷的是我大哥和阿苷的二娘,阿苷那二娘就是个爱算计的女人。而我,我那么喜欢阿苷这孩子,还在其中时时劝着,奈何他是良家嫡长子,我这个二伯伯也未能替阿苷做些什么,如今竟然孩子回来了,自然是暂且住在我府上,好生安顿下来。”
“你说得也不错,让阿苷装病或许是能打消他们针对阿苷的念头,何先生既说是送还,何必又带走呢?”
良炜淮是真着急了。
何曦之回礼:“良二老板,请恕我直。”何曦之挺直了腰,正气凛然道:“如若阿苷身上没有附录本的《蕙草百经》,您现在还是这般着急么?”
何曦之要打探的东西心里已经有了一半儿的数。
良炜淮负手,不言。
何曦之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附录本是炸他来的?!
何曦之作揖告别:“我们还是住在昨晚那间客栈,良二老板若之后有任何指教自可大大方方来客栈找我们,不必夜行潜往。”
随后,何曦之牵起阿苷的手,走了。
直到两人走出了萧蔷外。
良炜淮气得一脚踢翻了身边的梨花木椅,骂道,可恶!可恶!他要气死本老爷!
这边,客栈里头。
辛昭替邹洪昌系好腰带,沈长安在整理今日要带出门的书册、硬毫笔、宣纸以及垫着写字的木板。将它们妥妥收拾好放进书橐中,起身,对邹洪昌道:“先生,长安收拾好啦。”
邹洪昌转身过来,低头看着辛昭替自己系的腰带,满意的点点头,夸夸小辛昭:“比你渊得大叔不差多少。”
“自然。”傲娇小侠刮了刮自己的鼻子。
下楼,小二哥热情前来问客官您要出门?几时回来,需不需要提前备好饭菜。
邹洪昌走了两步,思虑片刻,转身交代道:“待会儿我书侍会带着一个小女孩从外边回来,你替老夫转告他,不必来找我,我去良大老板的药铺抓几副药,让他在客栈安心等我即可。”
小二哥:“好嘞好嘞。”
“走吧孩子们。”
邹洪昌带着两个孩子出门。
沈长安查阅善县街道布局图,三人照着图纸转过八条街,去了县城中最繁华的正台街。
这条街上的商铺是一家挨着一家,商铺门前的招牌旗子迎风飞扬,那街道两边还有不少立起大黄伞大灰伞的临时小摊贩。十分热闹。
辛昭朝邹洪昌要几串糖人儿吃,沈长安不爱吃甜食,最后,那三串糖葫芦和一包云片儿糕,都被辛昭下肚消灭干净。
沈长安记得良苷喜欢吃窝丝糖,便替良苷买了一包,想带回去给她吃。
挤过人群,又往里头走了一会儿,一家牌额为‘一字堂’的医馆落座在众商铺的最中心位置,青石板的铺的石阶,药香悠悠。
医馆内有七八个等着看诊的病人,一位年龄看去和骆秀才差不多大的青须大夫在柜台前问诊,后边要柜前来回忙碌的年轻人们想来是他的学徒。
邹洪昌请礼:“良大老板。”
良炜泫打量了邹洪昌以及他身边的两个小孩儿,和自己的病人交代了几句,开了药,吩咐他的得意弟子接着替下位病人问脉。
打开隔板,从柜台后上前来,对邹洪昌作揖还礼。
“不知先生尊姓大名,前来药炉有何贵干。”
沈长安请礼:“这是我家先生,邹洪昌邹老先生。”
邹洪昌面相慈眉善目,笑着摸摸沈长安的小道髻,以示鼓励他可大方,多开口与人交流。
良炜泫:“失敬,早闻邹老先生大名。”
“先生,这边请。”
邹洪昌捻须。
沈长安和辛昭在默默观察,可以看得出,这位良炜泫,阿苷的大伯伯,在谈吐,风范上,很端稳老道,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距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