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约二八,眉眼上挑似狐狸,唇角一粒美人痣,肌肤微黑,耳朵带尖。
像、真像。探事司雇的画师技术娴熟,描摹人物十分真切。
上司哄他来太学,还真不是虚词骗他。这可不就天上砸下来一桩天大的功劳?他们满城里搜捕夷狄暗探,谁想到其中一条大鱼居然来了太学?
想到“指挥”二字就在前头招手,仲简快要掩饰不住满眼里的热切。
恒娘狐疑地看看眼睛发直的仲简,又看看朝自己袅娜走来的蒲月,眉头一皱:这是,王八看绿豆,一眼就对上了?
蒲月似是承受不住仲简热烈的注视,微低下头,走到恒娘身侧,小声道:“薛娘子,关老伯说,爱娘以前常跟你讨教浣洗上的疑难。如今我新接手,一应事务尚不熟练,还得跟你多多学习。”
恒娘脸一黑。这蒲月,是跟她一个师傅教出来的?不要脸的功夫简直比她这个师姐还要炉火纯青。正要一板脸说声:“不好意思,我们不熟。”
然而蒲月掌握对话节奏的功力不比她稍差。不等她有机会说话,已经转移话题:“这位秀才是什么人呀?为什么这么看着奴?怪羞人的。”
这问题正好也是恒娘想问的,于是掉头一齐看着仲简。
仲简收回目光,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的意思:“看着眼熟,有些失神,失礼了。”
蒲月轻轻“哦”了一声,狐狸眼朝他脸上一瞟,似笑非笑:“这是,秀才与奴有缘?”
恒娘酸得倒牙,楹内传出一叠声:“是哪里的娘子在外面说话?还不快快替我请进来?”
请的是娘子,本打算往外走的仲简也跟着回去。
顾瑀趴在床上,腰间搭了锦被,扭头见到恒娘,心头又开始发虚,打招呼的声音分外荏弱:“恒娘来了!这位小娘子是谁?”
蒲月福身,施了半礼:“奴是节性斋、时中斋的浣娘,顾少爷唤奴月娘即可。”
恒娘见了顾瑀这副凄惨样,不觉得同情,反有些好笑,觉得得了教训的顾少爷颇有几分可爱。环视一圈,楹中只有顾瑀与仲简,余人皆不见踪影。想是顾家来的人太多,大家躲出去,顺便腾地方。
有两日没有见到宗越。恒娘低眼,微觉怅然。始终没有找到机会,跟他道一声多谢。
顾大娘见了两位浣娘,如获至宝:“两位小娘子,日常都在太学行走?”得了肯定回应,忙道:“老身有件事,想要拜托两位小娘子。我这儿子被他那不晓事的爹打得动不得,且还不准人来太学侍候,我正发愁得紧。既是两位都能出入太学的,老身想雇请两位娘子,这些时日就替我好好照料瑀儿。工钱方面,两位放心,顾家决计不会让两位失望,按日计酬,每日一百钱,如何?”
恒娘与蒲月异口同声答道:“极好。”话音一落,彼此对视一眼,复又各自扭头。
仲简默默找个角落站好,听了这声回答,心中一动。
恒娘爱财,他早就知晓。顾母开出这等丰厚的薪酬,比他这察子的月俸还高出一大截,恒娘不动心才怪。他甚至疑心,为了这一日一百的工钱,恒娘说不定能下黑手,让顾少爷在床上多躺一个月。
倒是这月娘,既是个暗探,答应得如此爽快,是为了什么?本想着回头就通知同僚来抓人,现在看来,倒是不急。她隐名匿迹,来太学当个浣娘,说不定所谋者大,需得探个究竟。
顾母觉得大事抵定,笑得一脸满足:“瑀儿啊,为娘的给你找了这两位小娘子来照顾,你爹铁定不能知道,你就放心好了。”
顾瑀有些犹豫:“男女授受不亲……”
话音未落,满屋子人,就连仆役等,眼睛刷刷落在他身上:你?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他娘伸手探额:“莫不是发烧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