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越往前越暗。耳边只能隐约竹子被风吹动的沙沙声。月白踉跄地往前跑,因为幻境带来的窒息感一寸一寸地夺走月白身上的力气,如被抽了丝的蚕,只能拄着破天剑,往前匍匐。
路边彼岸花静静摇曳,那纯澈到极致的黑,哪怕在浑茫无际的黑暗里也闪着显而易见的幽光。
月白痴痴望着,一时之间不知道窒息感和绝望感哪个在心里蔓延,催发出那鼻尖的酸意。
楚宁抵挡不住那东西多久。他现在感受到的窒息感那么强烈,意味着陈知渊也撑不了多久了。他的心魔正在逐渐被悟道林实现,要是自己再找不到他……
等等,月白有些发怔。方才那个“陈知渊”一手指着方向让他们出去,是否意味着,真的有一条路,可以让他们逃出生天,从而让陈知渊的心魔达成。
那如果反方向走,又通向哪里呢?
电光火石间,月白突然想起了什么。望着路边一直静静绽放的黑色彼岸花,久久不语。
不知呆立了多久,月白深吸口气。像是魔怔了一般,沿着彼岸花越来越多的方向走去。
…………
悟道林外,司空器精挑细选了八件法宝出来,将他们收到自己储物袋里之后,才恋恋不舍地将储物戒还给杜衍。心里默念三遍“细水才能长流”,这才摇扇道:“悟道林可以让同进去的人窥得自己的心魔。可心魔这东西比较隐秘,若是让旁人看到也是很危险的。所以仙尊在这柱门上所结的印,既是让自己进去,也是防止自己在内的时候让别人进去。”
“换句话说,这悟道林我打不开,你也进不去。”司空器笑嘻嘻的,弯着桃花眼,开心道。
杜衍:“……”那你方才拿法宝的时候也不像打不开的样子。
“既然如此。”杜衍深吸口气,脸上温雅,声音平和道:“这储物戒本是月白师兄之物,晚辈还想着待峰主将他救出来后,劝他用这储物戒里的东西好好谢谢峰主。不过峰主既然打不开,晚辈还是去请幽篁峰峰主吧。”
“虽然打不开,但是本峰主有办法。”司空器脸上一僵,脸上笑意一敛。将扇子一把合上,像是做出了多大的决定一般,严肃道。“区区悟道林,不过是一块化出灵物之地。给本峰主点儿时间,本峰主总能炼化他。”
“多久?”杜衍试探问道。
“总要个把月吧。放心,这悟道林道行不够,困不死仙尊。”
“话虽如此。”杜衍有些哽咽。困不住仙尊不意味着困不住月白。“月白师兄。”
“不过你的师兄会怎么样就不一定了。他会不会辟谷?会不会打架?懂不懂隐匿之术?若是他死了,本峰主再把他救出来,你也会给报酬的吧?”司空器眨巴着眼睛,期盼问道。
“他若是不活着回来,晚辈就将他的遗物一件一件烧给他。烧完的灰灰扬在云静宗里,半点不留。”杜衍顿住和司空器对视。轻言缓语的,郑重道。
“嘶”的一声,司空器肉疼到吸气。
“又要活得,又要救出来。那便只能强行打开悟道林了。”司空器咬咬牙,想到连那储物戒本身都价值不菲,何况里边装的东西。只能硬着头皮道:“再厉害他也是个林子,你直接放把火烧了它。只要别把你师兄烧死,哪怕坏了你师尊的好事,本峰主也替你担着。。”
…………
目之所及,是一片黑色彼岸花海。那花海浩瀚,纯粹的黑色犹如古卷深海,能够吞没一切。
在那花海中心,陈知渊静静躺着,白皙的脸显露出来,像是一块即将沉下消解的枯石。
月白眼睛眨也不眨,屏息望着陈知渊,下意识朝着他的方向走去。只他的脚刚一触到彼岸花,脑子便有如炸开一般。一股突然其来的痛,像是风一样,穿过他身体内所有的地方,无情地撕扯着他的神魂。
月白慌忙挪开脚,垂下头,皱着眉望着那妖艳到诡异的彼岸花。
彼岸花静谧地舒展着丝状的花瓣,仿佛在回应月白的目光一般,轻轻摇曳着,散发着幽光,漂亮又危险。
月白突然想到自己曾经亲眼见到这样妖魅的彼岸花灼然绽放在陈知渊的脸上。
那日陈知渊在笑,只那笑意像是一副面具,显露在脸上,掩盖着这人骨子里的病态疯狂。
那人眼角的黑点如一滴鲜活的墨,蔓延在白皙的脸上,勾过脸侧,去往眉梢,眨眼之间便卓然绽放,宛如一朵幽秘漂亮彼岸花。随着那彼岸花的摇曳,陈知渊白皙的脸逐渐转为苍白,像是褪去了颜色的画。带着那夸张的笑容,显得狰狞又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