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花凋【一】(2 / 2)开天辟地首页

通天塔八棱八角,气势巍峨,好似一棵黄金色的、破土而出的参天巨笋。皓白石板压在塔下,塔门拓在塔身上,远远望去可以看见门上一个巨大的锁。

我看着那金色的巨塔,心里升腾起莫名的熟悉。

我从未见过这个塔,却觉得里面一定镇着很重要的东西。

武吏齐整地从通天塔旁行过。

我趁人少时落到队尾,在途经时伸手去摸通天塔的门,那大而宏阔的塔门却突然泛起灿灿金光,好像要把我吸进去。

我心里一惊,收回了手。

塔门的异状显然惊动了别的武吏,所幸那金光煞时便熄灭了,只剩下一把锁堂而皇之暴露在空气中。

很多年之后,我把雍冷从通天塔里放出来,雍冷伏在石垛台上,一身白色单衣,右手扣地,没有坐起身的力气。他说:“齐豫……你这一路可真称得上‘奇遇’。“

他黑色的长发逶迤在石台上,像下了一场不会断线的黑色的雨。

彼时我尚不知晓他说完这句话便真要断脉求死,听得很从容。

夕阳西下的时候,另一波武吏赶来换班,领队人与换班的人接完头,转身喝令我们列队回府。

我筋骨酸痛,好不容易等到队伍解散,回了自己房间,洗漱完毕,躺在床上。一夜无梦。

又几日,燕子突然托别的婢子约我同她见面。

我趁着闲暇,避开人群,一路走到后院紧攒着碎石的花团旁,终于见到燕子。

燕子背对我看着河堤,听到我的脚步声也不回头,只是看着落花出神。

我唤她:“燕子。”

燕子顿了一下,转过头,笑盈盈地看我:“齐大侠。”

她说:“我这几日从别的婢子口中探到了万俟氏有一个记载着族内所有人身份的族谱,就放在这个后院。”

我愣了一下,说:“族谱?”

燕子点点头。

想必她和我想到了同一个人。

万俟生。

万俟氏的族谱放在后院的一座阁楼里,用神龛护着,平日里需得净手焚香才能打开。

夜色已深,除了巡视府邸的武吏,别的武吏都歇下了。我趁着夜色翻|墙进了后院,不敢点灯,一间间房子找去,好容易才找到那座阁楼,便猫一样蹑脚走进阁楼。

阁楼由黄花梨木搭成,中间架空,尖顶挑高,窄而深邃,入得其间,灯光昏暗。柳条在其外低垂,只可见一道道掠影。

我关了门,转头看着头顶巨大的神像,愣了一下。

这尊神却远没有古庙里那尊吓人。

我回过神来,朝里走去,直走到尽头,打开神龛,拿出苍黄色的族谱。

族谱很厚,覆有积灰。

我吹了吹厚厚的积灰,烟灰腾腾飘起。我立马屏住呼吸,轻轻翻开族谱。

一页页翻阅族谱,可见每一页都密密麻麻,工整且紧促地写着一个个名字。我眯起眼睛,几乎被那一排排蝇头小字迷了眼。

一本族谱翻完,我阖上书,站在原地。

出乎我的预料,里面并没有万俟生的名字。

万俟生手背的确生着万俟氏的族纹,族谱里没有他的名字,要么是万俟生告诉我们的根本不是他真正的名字,要么是他因为不知什么事情被家族给除了名。

无论是哪一个,对我都算不上好消息——我全然失了线索,不知该如何探明神庙那帮人的来历了。

我放回族谱,发起了愁。

屋外突然响起铎铎的脚步声,是巡夜的武吏走了过来。我猛然一惊,匿在神像的阴影中,连呼吸也不敢大声。

不多时,巡夜的武吏又列队整齐地朝着远处去了。

待他们离开,我才长吁一口气,将神龛阖上,悄悄回了自己的房间。

窗外明晃晃挂着一个月亮,缺了一个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