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阳光轻斜。
在渡边家的院子里头,总独自练刀的鬼切放下手中的太刀,挺直腰杆站在渡边纲的房间面前。
“人类的性命是脆弱而短暂的,凋零的一天总会到来。”
褪下雪白狩衣的男人抬起自己瘦削的手,与他日渐消瘦的身体成对比的,是他始终闪烁着宽厚与自信的眼眸。
“鬼切,我早就料想到这一天。”
他的话声很轻,比院子里不断落下的秋叶还要轻。
“主人,你这是什么意思?那场胜负你打算不管了吗?”
留着齐肩短发的墨色小身影眉头蹙起,赤瞳倒映着自己主人的身影。
在这个瞬间,他的胸腔划过一丝他尚不了解的苦楚,他不知道这份痛来自什么——他分明没有受伤,但光是看着自己的主人虚弱地躺在床榻上,他就感到形同受伤的痛。
为何眼前的男人,安分地坐在此处,却给他一种即将要远去的感觉?
“没有不管,我只是觉得那场胜负是没有必要的。”
“……对我来说,就是有必要的!”
“鬼切,你想用那场胜负证明什么?”
“我想超越你,如果能够赢过你,那我就能明白……”
“……噗,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明白什么。”
渡边纲突然轻笑一声,那笑意被他中分的鬓发遮住,导致鬼切看不清他此刻的模样。
“鬼切,现在的你还在寻找你存在的意义,你以这妖怪之身,要明白到人类的情感并不容易,但在我眼中,你一直拥有属于你的骄傲,至于超越我……”
渡边纲垂眸低语,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画面,一丝温和的笑意掠过唇边:“我觉得这一生,都无人能够超越我,包括你。”
“那是什么意思?”
“你不明白吗?”渡边纲笑着看来,那满足的眼神让鬼切眼神怔忡,纵然他陪着眼前男人走过他辉煌的大半生,也少有见过他露出如此满足的笑靥。
鬼切呆呆的张着嘴巴说不出一句气愤的话,只听见渡边纲缓缓补充:“因为我有你在啊,鬼切。”
鬼切闻言瞳孔惊讶的收缩,虽然不理解渡边纲的意思,但他胸腔的位置,却注入了庞大的暖流。
这句鬼切直觉认知相当重要的话,他当时还不知道渡边纲的意思。
他也还没幻想到与渡边纲的离别对他来说到底是何等可怕的事情。
一份朦胧的焦躁感充斥在他胸腔,他咬着牙——最近渡边纲总是这样,不再把许多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反而总是满足地低笑。
他不了解,他很生气——
他甚至扔下了平常与他形影不离的刀,赤脚跑到渡边纲的房间内,用两个幼小的拳头攥紧他的衣襟,摇着他高大却不再强壮的身体。
“你我的胜负还没得出结果,你怎么可能……”
渡边纲无动于衷的望着眼前如同孩童一般的鬼切,双手垂在身旁,脑海里奇怪的浮现出当初将鬼切的碎片从冷江中一点点捡回,拼了命将他重铸时的事情。
在与茨木童子的战役之后,鬼切的刀身有了破损,然后再在某一场战斗中碎刀了。
他当时亲自用锤子、用工具,将他的刀身一遍遍的修正铸造,直至双手鲜血淋漓、抬都抬不起来。
他至今为止,都不曾觉得自己做过错的决定。
现在也是同样。
他望着鬼切,眼神流露着现在的鬼切不可能明白的感情。
他垂着眸,抬起手,对鬼切的逾越一点也不生气。
“虽然我也想亲眼看你变回本来凛然威武的样子……但说不定,一切都得等那给你碎片的人分晓了。”
他将指尖点在鬼切瘦弱的胸膛上。
“我想休息了,你出去吧。”
他将鬼切打发,而那黑发式神脸上写了一页的不甘——最终,还是咬着牙亮着血红的眸离开了。
卧室面向廊道的木门被鬼切板着脸狠狠带上,刷的一声,掩去屋外大半的阳光。
渡边纲却其实没有歇下,反而,他将目光投向房间一个无人的角落,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你在看着吧?虽然不知你是谁,但鬼切之后……就拜托你了。”
*
天晴直接睡到翌日中午在起来。
用山姥切的原话说,他和狐之助都想进房将她唤醒,但这期间都被一阵奇异的威压逼得无法接近,听狐之助说是她的式神正在守着,他们都靠近不了。
所以山姥切就这样战战兢兢又担心的守在天晴的房间外整晚。
天晴闻言,用手指狠狠的弹了兜内那块云外镜一下。
[[我这也是为了让你好好休息呀,难道本尊做得还不对吗?]]
感觉到天晴的责备,蛇神的口吻很是委屈,就是句末还是上扬的。
[但你让我身边所有人都以为我被厉鬼俯身了呀!]
[[本尊才不是厉鬼如此低等的存在。]]
[得了得了。]
天晴不再于心中和八岐大蛇争辩,也知道若不是大蛇为她凝聚灵力,她在这本丸内根本不可能恢复得这么好。
他也是真正确认过她恢复了,才回到云外镜中的。
[谢谢你了,但下次做到适当就可。]
她语气倔强地道,而八岐大蛇听到那句“谢谢”,嘴角勾了勾,就没再回了。
天晴感觉八岐大蛇的气息沉淀了一些,就和山姥切一同走到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