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父爱驯服时的她甘之如饴,时间久了,年纪尚小的她也觉得自己生错了性别。
后来她慢慢长大,学会了自我思考与反抗,她为自己是个女孩儿感到骄傲,不断地证明女孩儿并不比男孩儿差,只会做的比他们更好。
她的争强好胜,她的尊严,她的骄傲倔强,在今天被狠狠地击碎。
为什么她不能保护好自己?
为什么她受伤了要哭?
为什么她不能更坚强一些?
为什么她还不够强大?
时礼在看台另一端远远望着她,他似乎发现了她紧紧包裹在钢盔铁甲之下的柔软身躯。
怎么会有人同时兼具两种矛盾的特质,强大而脆弱。
想让人把她狠狠打碎,分解成上千片,每一片都透着颓靡且支离破碎的美感。
虞姒突然察觉有道阴冷的视线,从左侧看过来,如狩猎的毒蛇般紧咬着她。
让她极度不适,像是已经将她解剖开,里里外外分析了个遍。
她看过去,果然是伪君子。
他又发现了她的秘密。
时礼似笑非笑的,带着顶级的恶趣味:“求我。”
求他替她保密。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虞姒一步步走近他,两人的目光交织着,呼吸交缠着。
她突然笑得灿烂而桀骜:“大不了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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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总是趋利避害的,当她察觉到风暴即将来临,便会提前将自己藏起来。
那晚过后,虞姒没再去过学校,她将自己与外界完全隔绝,直到周六晚上才露面。
她站在Young Blood厂牌楼下,仰头望着天,静谧,纯粹的一片黑,狰狞的欲.望藏匿其中,无限暗涌着。
微博热搜前三:
#虞姒被踢出乐队
#废物乐队还不解散 重组
#叶禹哲重谈克莱因蓝解散
那边已经开战了,这边还会远吗?
虞姒走进大楼,径直上了观光电梯,按下六楼的按钮,下了电梯直奔最里侧的会议室。
她停在门口,抬腕看时间,等时针指向数字“7”,分针和秒针同时指向数字“12”时,推门而入。
一张可容纳十二人的方桌,老板坐在主位,其余人一分为二,左右便是两个世界。
“老板好。”虞姒笑着跟黎暮打招呼。
她走到方桌左侧正数第二个位置坐下,对着左边身穿宝蓝色西装,斯文矜贵的男人乖乖打招呼:“老板夫晚上好。”
傅朝安很喜欢这个称呼,伸手在虞姒脸颊的捏了捏,笑得十分宠溺。
“人已经到齐了,就正式开始吧。”
热搜在微博挂了一天,也吵了一天,黎暮拍板后,负责运营厂牌官博的工作人员,开了全程录像直播,公开对双方都好。
克莱因蓝乐队的四人,除了虞姒全部解约离开厂牌,换了新的唱片公司。
今天聚集在一起,是为了谈版权。
也就是为了分钱。
一般情况,鼓手并不参与乐队音乐制作过程中的旋律和声,负责控制速度结构和切口。
但虞姒不一样,从她加入克莱因蓝起,就包揽了大部分歌曲的词曲部分,逐渐成了乐队的主心骨。
克莱因蓝能走到内地顶流乐队的位置,她有四分之三的功劳,乐评最好的专辑《浮躁》,销量最高的专辑《Savage》都是她一人包揽创作。
乐队的运营模式就是谁写的歌谁唱,只有一张前卫摇滚专辑例外,就是去年拿了金曲奖,同名主打歌B榜空冠,热度最高的《暗涌》。
全专创作者是虞姒,演唱者是吉他手叶禹哲,录音版权归属唱片公司,也就是厂牌的母公司,创作者拥有创作版权,可以重新录制。
这三张是克莱因蓝的代表作,也是叶禹哲的代表作,他的乐队重组想要热度,就要唱这些专辑,但虞姒态度不明。
他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个。
虞姒早就想好了:“我要买下《暗涌》,《浮躁》,《Savage》的录音版权,全网下架,全专挂牌出售。”
“其他的直接走合同。”她通宵达旦写出来的东西,不允许被玷污。
叶禹哲拍桌而起,异常愤怒:“你至于把事情做的这么绝吗?”
虞姒淡声道:“我是乐队的鼓手,也是全世界最后一个知道的,你们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叶禹哲的声音很高:“你家境好有底气,可以肆无忌惮的玩你喜欢的hard rock,玩够了就拍拍屁股回家继承家产,当你的富家千金。”
“我们不一样,需要养活自己,为自己的苦逼未来考虑,摇滚已经死了,这个世界不需要摇滚了,转做流行才能活下去,继续发展。”
虞姒也站起身,声音铿锵有力:“这个世界怎么不需要摇滚了!声音是有力量的,只要有压迫就有反抗,你以为你身边的净土就是整个世界吗?”
“我们该做的不是改变世界,而是不被世界改变,做自己喜欢的音乐有什么错!”
这两年,他们因为音乐理念不同吵过很多次,虞姒的出现带来了新的曲风,硬核摇滚,激流金属,流行朋克,甚至是迷幻,前卫摇滚。
乐队从吃不饱饭的地下乐队,到小有名气,再到一夜爆红,靠的就是从流行乐队到重型摇滚乐队的转变。
如今又要转型做回流行,虞姒无法接受。
他们背叛了摇滚乐,也背叛了她。
叶禹哲觉得虞姒固执的可笑:“你以为他们喜欢的是你的摇滚乐吗?他们喜欢的是你的脸,比起看你打鼓,他们更喜欢看你发微博,拍vlog,直播。”
可是这些虞姒都不喜欢,她曾经三个月没发过微博,粉丝直接告状到厂牌。
此后,她就像完成kpi似的,在每个月的第一天完成一个月的指标后,消失在微博。
虞姒甚至不喜欢上综艺,接商务代言…一切跟音乐无关的她都不喜欢。
但她一直在跟着队伍走,她不需要太多的钱,但其他人需要。
她怕自己年纪小,被娱乐圈的纸醉金迷蒙住心,离自己的热爱的东西越走越远,时时刻刻都在提醒自己。
没想到先在娱乐圈迷失的是她那几位已经成年六,七年的队友。
欲.望是无休止的。
有了钱他们还想成名。
“知道为什么无论你参加什么演出都有台直拍你的摄影机?因为你人气高,他们都是来看你这张脸的。”
虞姒最讨厌别人用她这张脸,将她这些年的努力全盘否定,这是对她最大的侮辱。
她的脸色第一次变得很难看。
身旁的傅朝安小声安慰:“这是夸你长得好看。”
虞姒:骂谁长得好看呢!
叶禹哲喝了口水,把这两年的不满全吐了出来:“你确实天赋异禀,很有才华,但能不能给别人留点机会,你一个人盖掉了我们仨的光芒,我们哪有机会往前走。”
“既然你词曲全能,样样乐器精通,就自己组乐队吧,我们不要你了。”
叶禹哲起身,摔椅子就走,贝斯手和键盘手紧随其后。
他站在门口,给了虞姒最后一击:“你真的以为没有你爸妈和你姐的帮助,能在两年之内混的风生水起吗?”
“别把这个世界想的太理想化了,理想主义者很蠢。”
半晌。
会议室的人已经走光了,只剩虞姒和黎暮面面相觑。
“小虞,想好了吗?想继续组乐队吗?像你这样的重型鼓手很稀缺,厂牌内有很多乐队在争取。
黎暮在虞姒头顶摸了摸:“跟你同期签进来的鼓手——霓虹落日的景年打算出国进修,如果你喜欢可以顶他的位置。”
“你们风格相似,乔燃也很喜欢你的音乐,他十分愿意把乐队的指挥权交给你。”
说实话,虞姒的音乐世界在这短短一个小时之内,塌了方。
鸟要挣脱出壳,蛋就是世界,人要诞于世上,就得摧毁这个世界。
她现在已经分不清,所谓的粉丝们喜欢的是她的摇滚乐,还是她的脸。
如果是后者,她还有继续组乐队的必要吗?
到底是这个世界病了,还是她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固步自封。
这世界不再需要摇滚乐,是因为生活美好万物可爱,还是被生活磨平了棱角,没有勇气去反抗。
她是该将摇滚乐留在那个百家争鸣的时代,还是将自由反叛的摇滚精神传承下去。
声音真的有力量吗?
上帝借由各种途径使人变得孤独,好让我们可以走向自己。
虞姒心中的问题太多太多,在她重新想清楚这些问题之前,她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给自己放了个大长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