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代末的荷李活道异常繁荣。
到处都是“畛畛轩”或“畛畛斋”,琳琅满目的古董、画报挂满店铺,街面上小小的糖水店也颇有古意,贴着世纪初的泛黄老照片和画报,告诉你这里是古董街。
对面听说被画了圈,划做特区,紧挨着香港,贸易往来愈发的方便起来,大陆那边的古董器物往这边运起来也是格外便利了。
在这道街的深处,有一家小店,门口挂着个牌子,上面三个大字:“未寒时。”
店老板是个清隽的男子,看着有五十多岁,两鬓斑白,腰板总挺得直直,见人总是微笑点点头,外面传闻他是那边某王府的后代,一些熟客就笑称他做贝勒爷。来香港有十多年了,始终不会说粤语,永远是一口慢悠悠口齿清晰的国语,到是他儿子,粤语说的和本地人无二,早早就融入这个社会,皮肤也在r带的暖阳中晒成蜜糖色,管店主叫老豆。这店主,还是过去的风骨,往那一站指着古董慢条斯理的和人介绍着自己的古董:“这是康熙民窑的,您看看釉色,虽说是民窑,烧制的还是很不错的。”
等客人走了,他儿子就埋怨:“您说是官窑那能多挣不老少呢。”
店主下巴一扬:“你爸爸是信口开河的人吗?别忘了咱的老根儿。”
“得了,得了,就别提过去王府那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您老厉害啊,拎着我爷爷留床底下的一箱子粉彩给国家了,末了给您什么好啊,不还得背井离乡到这晒大太阳来?”
店主啐道:“我看你每天烧鹅老婆饼吃的挺好,早都忘了咱家那烤鸭子了,这会子还来戳我肺管子。看看你那裤子,都能当扫帚扫地了。”
父子俩正拌着嘴,门帘子响了一下,他儿子哎呦一声,低声道:“仙女儿那。”
店主转过身,看着进门的那女子,眼睛也在瞬间瞪大了。
女子莞尔:“你好。”
他儿子第一次见店主眼光发直,在一边揶揄:“爸爸,你那眼睛,掉下来咯。”
店主一巴掌拍儿子后脑勺:“滚。”
儿子一溜烟跑了,决定去他妈那告状,这位毓太太现在是每天雷打不动的,在街道口打上四圈麻将的。
“先生这店名很有点意思。”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位小姐。”
女子笑笑:“看着先生是个老实人,原来也会这搭讪的借口。”
“嗨嗨。”店主不好意思地干咳一下,自我介绍道,“在下名毓嵬,是这里的店主,这位小姐,我真的看你很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北京见过。”
女子耸耸肩:“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才从南洋回来的。”
毓嵬有点愕然:是这样吗?
“我想买可以招魂的东西,或者是收集魂魄的东西。”
女子抬头去看货架上的东西,毓嵬问道:“小姐对这些法器感兴趣,我觉得这些东西以小姐的年纪,还是不要轻易动的好。”
女子嫣然一笑:“以我的年纪,店主认为我是多大年纪的人呢?”
“自然是位年轻漂亮的小姐。”
“那可未必啊,店主是知道画皮的吧?”
女子的语气忽然阴森森起来。
这可是古董店,毓嵬来香港十多年,凭借早年在王府练就的火眼金睛,这些年淘登了不少宝贝,一屋子都是货真价实的古董,本来这屋子阴气就重,这女子白的几乎透明,漆黑的长发,烈焰红唇,指甲也是鲜红欲滴的,趁着阴沉的古董店也跟着起了一点诡异的漩涡。
毓嵬心里猛地一惊,像是被人拽住了心脏,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这女子相貌眼熟,声音也熟悉,就连这种鬼气森森中又透着万种风情的气质都是如此熟悉,可毓嵬又一时想不起来她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