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虞知鸿和他说:“不少。你的俸禄一个月有二十两银,足够在京城自立府邸。爵位象征身份,如果你想,便可不必寄人篱下,受旁人辖制。”
说完,贤王殿下就发觉此话不妥——他原本是想暗指,倘若顾铎有意,大可从此摆脱瑞王的差遣,但这人眼下寄的“篱”是他家,受的辖制,也是他虞知鸿越级下的军令。
顾铎说:“哦,那我可以自己留一两银子么?”
虞知鸿:“?”
“余下的十九两都交给张全,应该够我和小花的饭钱了。”顾铎认真算账,“我吃十两,小花九两。我既然赚银子,就不能再让你出饭钱了。要是不够,我还可以去当杀手。”
——好吧,无论妥的还是不妥的,驰原侯本人都丝毫没能领会到,且全无自立门户的意识。
虞知鸿心想:“也罢,三言两语解释不清。人多眼杂,也不好解释……由他随便想罢。”
于是,贤王殿下跟着“随便”道:“好,但王府不差这些饭钱。我只当替你存下,改日要用,你再取走。”
顾铎心想:“他以为我喜欢他,都躲着我走了,还要替我存钱,当真是个好人。只要我不再喜欢他,那就是皆大欢喜了。”
他遂毫不吝啬地夸道:“你真是个好人!”
那从前铭刻下来的爱意、朦胧的好感,俱在此刻被一锤定下了走偏的音。
胡乱拨弦的人还自以为豁然开朗,朝虞知鸿朗然一笑。
虞知鸿险些被晃花了眼,不敢再面对顾铎,匆匆提前离席。
次日一早,顾铎率军,与十七部落正式开战。鏖战一日一夜,十七部落溃败而逃,大部队向西北而去,另有小撮不知去向的残部。
顾铎力主追击,但唯恐有诈,于是临时兵分两路。由顾铎带前锋队伍去追十七部落的大部队,诱敌去附近的兴土坡,虞知鸿则领其他人去预先埋伏。
匆匆分兵,临别前,虞知鸿忽然犹豫道:“追击不易,我去也是一样。”
“无功不受禄,我都有一个月二十两银了。”顾铎潇洒道,“我不会输的。”
虞知鸿稍叹一口气,道:“好。一路平安。”
顾铎道:“而且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吉利话是这样说的么?”
顾铎是越战越勇的那种人,他越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越是不再心慌意乱,甚至臭不要脸地觉着自己可能天生适合沙场,隐约有种归属感。
他带兵出发不久,一轻骑离队,迅速追来。顾铎正要呵斥,那人却亮出一块令牌。
是他师父的。
顾铎顿时认出来,这人还是那个“十七”,这会又改了装扮,没戴那面具,可面孔是陌生的,并非他所熟悉的任何一个士兵。
“恭喜侯爷高升,您可还记得,自己是哪边的人?”十七凑近低语,话说得阴阳怪气。反正顾铎总和军中的人一块插科打诨,也没人觉得这样有异。
顾铎回答:“知道。”
反正不是和你一边的。
“侯爷紧张了,紧张就是误会。”十七笑道,“你只管放手去打,大王爷也不是那勾结外族的昏聩人,他可盼着你的好消息。”
说罢,他似乎还有余言未尽,但是不知怎的,话锋一转,却突兀道:“此行就祝你旗开得胜了。”
然后,这人又泥牛入海似的,来无影去无踪地退回了军队当中。
一瞬之间,顾铎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直觉一样的念头:他是不是有同伙?他们发现什么了。
不待他多想,一道锐利的哨声鸣响,十七部落的残军在前方显出身影。
顾铎一声令下,弓箭手搭弦拉弓——
两军再次交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