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美子与砂夜离开锻造工坊,踏雪进入了主宅。
果然,在进入主宅,关上大门的那一刻,“舞台”的时光再变。
玄关,属于春日。
阳光明媚,枝叶春香,鸟鸣婉转。
但佑美子与绫乃还来不及欣喜,就看到了五岁的砂夜以及她五岁时候的生活。
五六岁如小猫一般的砂夜,却既不拥有春光,也不拥有自由,只是如同每日被锤锻的刀胚,远不如真正的小猫。
但她却替小猫着想,多过为自己。
春去秋来,四季轮转。
在这栋屋子里,时光飞逝只花一瞬间。佑美子与绫乃一步步向前,看着幻影中的砂夜慢慢地长大。
然而,随着她的成长,她失去的却也越来越多。
因为雪之下砂夜、精疲力竭的保护者姐姐、以及愈来愈怪异的父亲,这三人之间演出的戏剧总是千篇一律。
施虐,忍耐,施虐,忍耐,施虐,忍耐
而看着一幕又一幕的佑美子与砂夜,脸色也越来越差。
最后,她们在那个阴雨之日,看到了发生于阴暗楼梯上的保护者之死。
“咚”。
姐姐的身体蜷缩在地板上,一动不动。
她的血从头部涌出,飞快地在地板上扩展开来。
“摔死了吗?那么先报警吧。”那个男人在旁边冷漠地说道,“你会开车,是吧?把她丢到树海里去吧。”
而绫乃却是脸色惨白,低头看着姐姐的血一路渗到她的脚下。
仿佛自己站在了血泊中。
即便幻影的血液并未真正沾染到身体,绫乃却是终于受不了了。
“啊!!”她尖叫着跪了下来,开始干呕。
吐出一些酸水之后,她喘息着,开始一边用力垂着地板,一边尖叫道:“杀了他!我要杀了那个恶心的男人,等我出去,一定要找人杀了他,千刀万剐”
玉置佑美子比绫乃稍微镇定一些。
她咬着牙强忍着在胃部若隐若现的痛,劝道:“绫乃,你冷静点。砂夜的父亲早就已经死了。我们看到的,都是幻影”
“都是幻影,都是幻影”绫乃也默念着,却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语道,“可是,为什么明明是幻影看着还会那么让人难受啊。”
哪怕是早就知道了“情节”,但亲眼所见完全就是另外一回事。
当短短的“虐待”两个字被转化为了具体的行为,给观者带来的,将是沉重又巨量的情绪冲刷。未受训练的普通人脆弱的心灵结构,根本无法承受这种冲击。而“什么都做不到”这一想法,更是绝望的先锋。
一路走来,亲眼看着砂夜的父亲对她的种种摧残,玉置佑美子只感受到她与绫乃的心境气氛。
只觉得,就像是被灌肠一样,无法反抗地被灌入了无数黑泥一般的恶意。
于是现在,已经昏天暗地,摇摇欲坠。
“没错,这些事情已经都过去了!”佑美子尽量振奋精神,这么鼓励绫乃,也鼓励她自己,“我们继续去找砂夜吧。”
然后她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抱一抱她”
绫乃也咬着牙站了起来:“继续,走!”
于是她们跟着幻影上了楼,看着男人的幻影拉开砂夜的房门走入屋内,“砰”的一声关紧了房门。
绫乃的动作更快,已经扑到房门前,再次拉开房门。
从里面涌出了强光,场景再次转换。
佑美子发现自己和绫乃已经不在住宅里了。
现在,她们在道场门口。
清晨的日光透过纸门照亮道场。在空旷明亮的空间里,只有两个身影。
道场尽头,有一具干净而无头的尸体,握着锻造锤瘫坐在在供奉的刀鞘前。
竟无一丝血腥,而充满了清净之感。
而在距离尸体五米之外,雪之下砂夜正跪坐在道场中央。
她气息平稳,一动不动,徒手虚虚地摆着一个姿势。
居合。
眼神依然空洞,但雪之下砂夜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微笑。
愣愣地看着这一幕,绫乃突然失去了力气。
她跪倒下来,有气无力地说道:“终于,结束了”
某种预感却令玉置佑美子无法安下心来。
她走过去,向那个砂夜伸出手去又穿过去了,还是幻影。
佑美子沉下脸色,转身走回绫乃身边,然后再次握住了道场大门的把手。
一瞬间,隔着门,她听到了几名女生的大声的谈笑声,还有皮球重重的拍打声音。
玉置佑美子原本的侥幸期盼也被浇灭。不安沉淀了下去,心也沉了下去。
显然,门外已经不是她们刚刚过来的住宅走廊,也不是道场外而是自动衔接的下一个场景。
真正的雪之下砂夜还没有被找到,又存在“下一个场景”,这也就意味着,事情并不如没有结束。
“佑美子?”绫乃愣愣问道。
玉置佑美子没有回答,只是咬了咬牙,拉开了门。
门外的场景,令玉置佑美子稍稍有些愣神。那竟然是个她熟悉的地方:寂丘高校的体育仓库。
此时,在狭小的体育仓库里,幻影有四人,身着佑美子熟悉的制服,令佑美子才瞬间想起来:在来到宁静堂之前,其实砂夜是与她来自于同一所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