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美子和绫乃穿过了那道门,顺着雪之下砂夜的记忆在她的舞台里继续向前走去。
这个场景,是在放学后,黄昏下的涩谷街道上。
在佑美子与绫乃前方数十米处,雪之下砂夜正背对着她们平静地向前走去,夕阳却将她狭长而孤独的影子投到了佑美子的脚下下。
“”
那个异物的低语又响了起来。
仿佛与之配合着一般,佑美子与绫乃脚下的整个场景主动转动起来。她们分明未动,但转眼之间便从望着砂夜的后背,绕到了她的面前。
然后她们便再次看到了那触目惊心的黑洞。
在这个场景中,在砂夜的背后,也再次出现了被剐出来的黑洞。
雪之下砂夜仍然像是眼不见,耳不听,只是继续带着如梦一般的神情向前走去。
“.”
那个声音继续念叨。
玉置佑美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她觉得在似乎在这句话的话音落下之后,雪之下砂夜踏出的脚步为不可见地迟缓了一下。
然后,似乎又有火花从她的瞳孔深处绽
不好!!某种预感令玉置佑美子的心突然提到了嗓子眼。她顾不得眼前的“雪之下砂夜”只是一个影子,根本听不到她的声音,只是不假思索地就要喊出口来:“砂”
来不及了。
一把武士刀再次从天外旋转着呼啸而下。
“夜”
就第二个音节刚刚离开玉置佑美子喉咙的同时,长长刀身的中段便从眼前这一位“雪之下砂夜”的脖子前转到了脖子后。毫无阻碍像是穿过一道幻影,只是发出干净利落的“嗡”的一声。
头颅掉落。
而身体则从头颈中喷射出鲜血,软软地跪坐下去,继而瘫倒在地上。
这一次玉置佑美子却没有尖叫。
面对着在幻觉中迎面泼来的鲜血,她强迫自己克服闭眼的本能,只是紧紧地盯着雪之下砂夜倒下的位置。
果然,很快一个浅浅的影子便从原地浮现出来,仿佛踩在雪之下砂夜身首分离的尸体上。
影子很快具备了实体。
“新的”雪之下砂夜又诞生了。
她继承了“旧的”雪之下砂夜之前的姿态,自然而然地将自己的尸体丢在身后,继续向前走去。
不过玉置佑美子皱起眉来,敏锐地察觉到新旧两个雪之下砂夜之间的动作并不完全连贯。
奇怪,也就是说,新的砂夜其实继承的却并不是“被斩杀前的那一刻”吗
“佑美子”一旁的绫乃又拽了拽她,小声道。
玉置佑美子只好放下自己原来的思路,扭头望去,同时这才才意识到,这一次绫乃平静了许多。
现在的绫乃,已经没有刚才第一次见到砂夜被斩杀时候那种惊恐了。她甚至能够眼皮也不眨地继续望着看着新的砂夜从旧的尸体上离开的那个诡异场景。
“我感觉好奇怪”她盯着那边,喃喃自语道,“虽然突然之间,确实吓了一跳但越来越觉得司空见惯”
“司空见惯是指?”
“杀死砂夜。”绫乃顿了顿,道,“她应该死了许多次,而我们也旁观了许多次我有这种感觉。你觉得呢?”
玉置佑美子无法回答。
虽然她也意识到,自己在三番五次地面对“一个人的头被砍下来”这种惊悚场面的情况下,似乎冷静得有些快。
于是两人沉默着,继续跟了上去。
雪之下砂夜穿过街道,进入一处大楼,然后走进电梯。
在电梯运行的过程中,她又被斩杀了一次。
站在场景之外的玉置佑美子眼睁睁地看着电梯厢的地板上流淌着的虚幻的鲜血,看着冷静地站在那里的又一个新生的砂夜,然后望向了电梯的右侧黑洞再次出现在了那里。
电梯在上升。黑洞虽然吞噬了整个狭小电梯厢的一半体积,却稳定地维持着与雪之下砂夜的相对关系就像是与砂夜一同坐着电梯的另一个乘客。
这一次,那个低语声没有响起来。
但太近了这一次,黑洞距离雪之下砂夜,仅仅一步之遥。
到了顶层,电梯门打开。雪之下砂夜下了电梯,看着她进入一间剑道道场的大门。
“元雪会”佑美子念着招牌上的道场名字,猜测道场主人与砂夜的关系。
而在这期间,雪之下砂夜熟门熟路地穿过道场,进入了另一端的小房间内,“砰”地一声关上了纸门。
然后,在空无一物的房间里,她背对着与道场隔开的纸门,面对着墙壁跪坐下来,开始如高僧打坐一般纹丝不动。
从纸门外透来的光线开始如坏掉的灯管那样快速闪烁,或明或暗。
伴随着光线变化,墙上的电子钟所显示的日期与时刻,也跳跃似地突然变化着。
20年,11月1日,18:00
20年,11月5日,17:26
20年,11月2日,19:40
20年,11月6日,19:05
20年,11月4日,20:56
然后,雪之下砂夜又开始被天外飞来的武士刀斩杀。
一次,一次,又一次。
房间内很快尸横遍野。全都是雪之下砂夜的无头尸体。
唯独在尸体中间,永远有一位少女跪坐在那里,背对道场与纸门,面对着墙壁,脸色平静如死水。
玉置佑美子与绫乃,则始终站在墙的这一边。
墙是舞台的一部分,但对舞台外的观众来说并不存在。所以,她们可以清楚地看到面壁的雪之下砂夜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于是,在被一次次斩杀的过程中,玉置佑美子通过观察,终于确认了两件事。
新的砂夜其实继承的果然不是“被斩杀前的那一刻”,而是“产生火化前的那一刻”。
所以,似乎也可以说,这种斩杀就是为了斩灭火花才降临了。
但斩杀其实是来自于身为魔女的雪之下砂夜自己。
所以,这就像是在修剪长向了错误方向的分叉枝丫?
玉置佑美子抬头望向高处,那道无情的凝视所投射过来的方向,想到了一个不好不坏的比喻。
但问题是,为什么砂夜宁可斩杀自己,也要不停斩灭那火花呢?那火花是什么?
难道是某种对砂夜不好的污染?
玉置佑美子又放平了视线。
“舞台”上的种种布景,都无法阻碍下方观众的视线。所以,佑美子的视线穿透了墙壁与纸门,直接望向了道场中央。
黑洞。
那个黑洞,常驻在一门之隔的道场里了。像仿佛是看守着砂夜,不允许她离开这个房间一步的狱卒一样。
时不时,那神秘的低语就会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