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祉怔怔地看向自己的双手。
他方才做了什么?!
他满脑子都在想些什么!
他怎会做出这般事情来!
他呆呆地立在原地,息雨从他手中脱出。
他恨不得那一剑,是刺在自己身上的。
还有……萧云谏的灵力,又是怎么一回事?
“阿谏!”他唤道。
可萧云谏蹒跚的步伐,却置若罔闻,未曾为他停下一步。
他不知所措,却整颗心房都在叫嚣着
他不能让萧云谏离开。
若是离开了,可还有相见之日?
他又扬了声音:“阿谏!”
萧云谏却仍是缓慢而又坚定地步向离开的方向。
“阿谏!”
“阿谏。”
“阿谏……”
萧云谏终是回了头。
他满脸血污,甚至看不清楚哪里有伤口。
可凌祉却看得见,他勉强地牵动了唇角。
他的声音嘶哑而又疲惫。
他说:“师叔,剑断了……”
剑,断了。
只此撂下一句话,萧云谏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此处。
竟是一丝目光都未曾施舍给凌祉。
炎重羽抬眼看了一下仍是抽泣的青鳞,红衣夺目。
转头便追上了萧云谏。
凌祉在他们背后,瞧见炎重羽搀扶住了萧云谏。
又从自己身上好好的衣服扯下一块,拉着萧云谏非要替他擦去额前的血迹。
他本能地想要追上去,却被青鳞攀扯住了衣角。
青鳞的力气并不那么大,可却仍是将他留在了原地。
他只能看着萧云谏脆弱的背影远走,自己却也无能为力。
他只觉得心中仿佛被人剜去了一块,空洞洞地漏风。
他哑然道:“我做错了……阿谏,我做错了。”
喃喃自语,可微风一吹就散了。
合该听见这声音之人,兴许再也听不见了。
萧云谏走出了十丈远,转过了街角、掩藏了身形。
终是没有坚持住,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
他如玉的一张脸,而今却被满目血污覆盖。
阖着双眸,就连炎重羽也不知晓他是晕是醒。
炎重羽半拖半抱地才将他带到了城中一条小溪旁。
一见到他们,浣衣的女子都惊叫地跑了个散。
炎重羽只得沾了水,将他脸上清洗干净。
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怎样的伤口啊?
近乎两寸的长度,就那般横陈在萧云谏的额角处。
甚至到现在,仍是控制不住,往外溢出鲜血。
如同一条血红的蜈蚣,歪歪扭扭地盘踞在他右额上。
将他一张清隽的面庞,生生将他纯善割裂。
显得那般可怖。
萧云谏闭着双眼,仍在半昏半醒中。
只是双手依旧紧紧地抱住聆风,好似再也不会分离。
炎重羽稍作迟疑了一下,赶紧用衣角替他包扎上了伤口。
萧云谏醒醒昏昏许久,待到日落月升,才终是彻底醒了过来。
他先是有些迷茫,可垂头看见聆风的一瞬间,脸色又蓦地发白了起来。
他嘴唇干涸、皲裂,却是半分水米都进不了。
只是环着膝盖,将聆风置于怀中,紧紧不放。
炎重羽在一旁,不知如何开口。
却终是听到萧云谏嘶哑着声音说道:“断了呢。”
萧云谏坐在岸边,眼光无神地落在溪水之上。
夜晚的微风吹拂水面,荡起一阵微弱的涟漪。
可不过片刻,溪水又归于了平静。
萧云谏抚上自己的额角,借着街边一丝微弱的灯光,看向了水中自己的倒影
他向来是在意自己容貌的,自从知晓那画中人后,更是刻意地关注。
而如今,这么一道伤口位于其上。
便是将他完完全全和那画中人分开。
“凌祉也许,应当再也不会在意我长成什么模样了吧……”他自嘲一笑,似乎牵动了伤口有些疼。
但他只是自顾自地又说:“重羽,可否将你的小刀借我?我的剑断了,用不了了。”
语调平静得令人害怕。
炎重羽迟疑了一下,只问道:“没事吧?”
萧云谏扭头朝他笑笑:“放心没事,我不寻死。”
炎重羽愣了一下,马上从怀中掏出匕首递给了萧云谏。
他没问,只是看着萧云谏将发冠拆下。
萧云谏的青丝随着夜风舞动,将他勾勒成这坪洲府最美的一幅画。
即便是他已然有了那么长的一道伤口。
他择了一缕头发,没有任何犹豫
抬手便是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