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张半日前才见过的脸,温行简微微一怔,缓慢地眯起了眼睛。
是她……
“沈……小九?”温行简喃喃重复这个从沈沛口中听到的名字,目光深邃地停留在她身上。
“是呢是呢,”沈沛憨笑上前,余光观察他的神情,“小九是知遇的亲妹妹,是我家最小女儿,前不久才刚刚及笄咧。”
温行简不言,良久,他回过头,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无声地牵起嘴角。
柳小姐?沈小九?
好啊,好得很,差点又被她给骗了。
他轻哂一声,懒洋洋地抽动马鞭,呵道:“进城!”
周琰再度与耿子昂面面相觑,彼此都从对方眼底读出了惊讶,看看沈姒柔,又看看温行简,纷纷策马追了出去。
沈姒柔保持着恭敬的姿势,一直到听见三人扬蹄而去才缓慢地抬起头。
两个丫鬟不由地替她捏了把汗,见人走了赶忙上前搀扶她,低声道:“姑娘,没事了。”
沈姒柔轻舒一声,心头闪过一丝侥幸,后知后觉地发现背已然汗湿,紧捏的掌心也被指甲嵌出了几道红痕。
幸好温行简没有当面拆穿她,不然这个大篓子可就捅到沈沛面前了。
沈沛让人把女儿搀扶上车,自己则望着几人离开的身影摇头叹息。
其实叫小九下来请安,他是有自己的私心的。温行简是何等身份,试问京中哪个为官的不想自己的女儿嫁入他御安侯府?能与平宁长公主家结亲,得御安侯依仗,日后仕途必将顺遂无阻。
原以为小九是他所有女儿中姿色最出众的,天生有一副好皮囊,模样身形都随了她的母亲,若能被温小侯爷看上,进府做个小妾也是好的。
没想到温行简全然一副没看上眼的模样,话都不想多说一句就走了,看样子是没瞧上。
如此一来,御安侯府是攀附不上了,至于小九的婚事……还是按原计划行事吧。
沈沛跨上马背,摆摆手,命令道:“回府!”
周琰快马加鞭,行至永安街才追上了温行简的背影,气喘吁吁地问:“什么意思啊?她不是说自己姓柳吗?怎么又成沈家女儿了?所以我们都被她给骗了是吗?”
温行简放慢了马速,丢给他一个“你还不算傻的没救”的眼神,若有似无地勾起嘴角,心情似乎不错。
周琰满心沉浸在被美人儿骗了的悲痛中,自然也没注意到温行简面上那点儿异样。
他又是摇头又是叹气,自顾自道:“亏我还觉得她可怜,她竟然如此骗我,唉,真是让人伤心啊!不过话又说回来,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瞧那小娘子长得天姿国色,本少爷原谅她了!”
“少来!原不原谅的可轮不到你说,被箭射中的又不是你。”
耿子昂也追了上来,不留情面地调侃他。末了又展开折扇,轻轻地身前摇了摇,喃喃道:“原来她就是沈家小九啊,这么多年终于回京了。”
周琰好奇地伸长脖子,“你认识她?”
“谈不上认识,只是我姑母曾与她母亲相熟,昔日常有往来。后来听说她母亲病故,她也大病一场,被告老还乡的季老太师带回了祖籍养病,之后便再没听说过了。”
周琰咋舌:“那她还真挺可怜的。”
忽的笑了起来,“不过看来她如今的病是好了,都能持弓捕猎,怪不得渝州多美女,看来是风水养人啊!”
话音未落,身边的人忽的笑了一声,温行简摇了摇头,低声自语道:“风水养不养人不知道,不过这性子还真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小骗子一个。”
周琰被这话说的摸不着头脑,眨眨眼睛靠过去,“小时候?你小时候和沈九姑娘很熟?我怎么不知道。”
温行简敛去了笑意,思绪也从遥远模糊的回忆中拉了回来,正色道:“当然不熟,不过是偶然见过一面,小丫头人小鬼大,古灵精怪,不提也罢!”
他不愿多说,周琰和耿子昂也默契地没再多问。
他们太知道温行简的性子,一个女人而已,能吸引他多少目光?他说不提也罢,大概是真的不值一提了。
恰逢闹市人多,周琰的注意很快被一下新奇的东西吸引,于是左一句右一句地将话题扯向了别处。
薄暮冥冥,夜市将起,街面上人来人往,三人家住不同方向,行至岔路口便各自散了。
温行简遣散了护卫的军队,让他们把打来的野味带去营队里分了,自己则独自驾着马儿在街上闲逛,一会儿瞧瞧兵器铺子,一会儿听听评书,瞧着天色算计着时间,倒也不着急回去。
一直到天色完全黑了,想着这个时候家中那些宾客怎么也该散了,才不紧不慢地朝家的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