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要慢慢来才能见成效,酒酿的年岁越长,味道就越香,人也一样。
若是让段缱知道了霍景安的这些心思,定会羞斥他登徒浪子,不过她不知道,于是在冷落了霍景安一天后,她屈服在了他的讨好之下,本来也不是什么严重的大事,出完气就好了,但是对花糕点心的后怕是留下了,虽然没有因此把宴会上的糕点全部换掉,但对于面前呈上来的这几道糕点,她是一口也没动,枫露茶也没喝,因为她一看到这泛着亮红光泽的茶水,就会想到那天晚上在她肌肤上蜿蜒流过的枫茶水流和霍景安炽热密实的亲吻,浑身都会变得很不自在。
众女不知这段缘由,对这些样式新颖的花茶糕点都兴趣颇大,品茗取食,赞叹不已,就是此刻别有心事的高氏,都不得不承认这些东西的确制作得精致美味。
呈上来的糕点虽然花样繁多,但每种只有一块,既有在精不在多的缘故,也是因为后头还有两巡正经的膳食,很快被众人用了个七七八八。
第二巡膳食在这时被呈上来,比起先前一巡的别出心裁,这一巡的膳食与枫叶关系不大,都是些佳肴美味,一半是长安风俗,一半是晋南风俗。
这个时候,水榭里的气氛已经被带动起来,除了和段缱交谈之外,众人相互之间也在进行着小声的谈笑。
早在今日之前,段缱就已经从琴姑那里了解晋南贵女的部分事情,自从被霍景安两次警告之后,琴姑就再也不敢对段缱表现出不敬造次的态度来,本想通过尽心办事来挽回自己在新夫人那里的印象,奈何段缱甚少用她,差遣的都是那些从长安陪嫁过来的人,眼看着自己在府里的地位逐渐被那位姓顾的奶娘取代,她再也坐不住,听闻段缱要举办赏枫宴、邀请晋南诸贵女与宴后,就特特制作了一本晋南各府夫人生平家世的册子,呈递了上去给段缱看。
采薇对此感到十分痛快:“算她识相,知道谁是府里的女主人。”
采蘩则是道:“能制作这么一本册子,也算是有心了。看来她是想通了,愿意替郡主办事了。”
“哼,郡主身边可不缺人,她以为她是谁呢……”
关于琴姑的这个举动,段缱对其的看法介于两者之间,原本她是和采蘩一个想法的,想着这举动不管是否心甘情愿,到底是个表态,对方又是照看着霍景安长大的,凭着这几分情面,她也不好太过苛求。
然而等翻开那本册子后,她的心情就有些变了。
册子里的各府贵女是按照在晋南的地位高低来排的,从主母到正室夫人,再到嫡女,都一一写得详实,虽然在文笔上都经过了润色,但还是能看出一点意味,比如那些未嫁姑娘的容貌性情……显然,这本册子的前身是晋南待字闺中的贵女集录。
收集那些东西,除了给霍景安选妻用之外,段缱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原因,虽然霍景安现在娶了自己,她也明白这一定是琴姑自作主张、瞒着霍景安偷偷进行的,但一想到曾经有人收集了全晋南未嫁女子的小记画像来给自己夫君挑选妻子,她的心里就有一点不舒服,连带着对送这本册子给自己的琴姑也膈应起来。
最后,她还是翻了一遍册子,大概了解了一下晋南各府夫人的情况,不过没有尽信那上面所说的话,只是在心里约莫有了个数,就收起了那本册子,不再翻看。
也因此,在今日的宴席上,她通过在场众女交谈时的神态举止,都猜测到了几分身份,一名说话风趣爽利的年轻夫人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开口问了一声,果然是王家孙媳一辈的长媳薛氏。
不过王家这两个字,又引起了她的一点猜想。
“王府?不知贵府和长安的少府王家可有关系?”她询问道。
薛氏笑着回答道:“回郡主,长安的王少府大人是府中堂叔一辈的亲戚,与敝府同出一枝,算来也是本家。”
“原来如此。”段缱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这么说起来,这晋南倒还是王少府的老家了。”
薛氏道:“正如郡主所言。”
段缱若有所思。
除去孙行才和陈郃之外,身任少府一职的王仲算是母亲在朝里最倚重的人了,与晏平候不分伯仲,他的大女儿王筠也在后来代替了陈谭,成为了母亲身边的近侍女官,这样一个的心腹重臣,本家居然在晋南,是晋南人。
她无法不去多想。
他会是霍景安安插在母亲身边的人吗?
如果不是,那么等到了霍景安争这天下的时候,他和王家能够被争取过来吗?
不知不觉中,段缱已经把自己全然摆到了霍景安这一边,从他的切身利弊出发,开始考虑起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