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祖殿的动静也传到李太真这边,监斋和柴三妙到底是玄都观的人,李太真不放心,派人去探,很快,打探的女冠匆匆回来。
女冠遣退四下,悄声将殿内的情景一一描绘,又将柴三妙的办法复述出来。
李太真站在回廊里,轻摇手中麈尾,抬头朝东侧殿的方向看去,弯了嘴角。
柴三妙若成功,在世人眼中亦是玄都观的成就,柴家的女儿,她还真没看走眼,果然是员福将。
下元节祭祀的大戏,无数双眼睛盯着,只待帷幕大开,各路优伶登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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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五,寅时(3-5点),太清宫内外,燃灯如白昼。
左右金吾卫披青色兜鍪甲胄,手持弓箭、刀盾、旗帜,于大宁坊内各街巷入口列队,核验群臣代表官职的鱼符,并指引世家仆从将车马有序通行。
大宁坊坊门,金吾卫校尉拦下一辆犊车,认出车前灯笼上范阳卢氏的族徽,作插手礼,“卢寺正请。”
端坐车内的卢祁撩开窗帘,递出银鱼符,笑说:“可不能破例,该验还得验。”
待校尉将核验流程走完,卢祁吩咐仆从将犊车停到一边。
正在坐镇指挥的金吾卫中郎将崔湃,远远就看到了范阳卢氏的灯笼,他骑着大马过来,卢祁身着礼服,行动不便,就坐在车内跟他说:“九郎,你可曾听到圣祖殿内的传闻?”
崔湃一脸“老子在办公,没事赶快滚”的不耐烦,根本不想搭理他这颗八卦的心。
“唉唉唉,别走啊,我可听说有人要在圣祖殿内打造双日凌空。”卢祁不再卖关子。
崔湃果然回头,“双日凌空?这是在映衬两位先帝,能放此言者,世间唯有袁天师。”
卢祁摆手,“非也非也,我听说放话的人名不见经传。”
“谁?”
“正是玄都观的小女冠,柴三妙。”
“太清宫里的事,都逃不开大理寺的眼线,卢寺正的消息灵通得很。”
崔湃握了握马鞭,倒是小瞧了平阳柴氏这个女儿。
“非也非也,我不过是听吕二多说得两句。”
卢祁放下帘子,与崔湃分别之际,道了一句,“盯着太清宫的人可不少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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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祀礼服,上衣下裳,宽衣大袖,再戴齐配饰,比平日的圆袍常服厚重许多,各家车马不得入内,文武百官只得拖着步子进入太清宫,于圣祖殿前按照品阶列队就位。
因为通宵未眠,走了好长一段路,难免气喘吁吁,同僚见面互相寒暄,有的还热心地帮对方整理礼服。
太常寺卿高氏于圣祖殿台阶高处一揽全局,统筹典礼,见眼下一副同僚情深的场景,心里冷笑。
同祭两位先帝的奏请,明面上看着敬重,其实关中五姓大族的心在何处,谁人不晓?
不过是借着下元节斋祭,重提洛阳那位的存在。
长安各道观的法主和道士站在群臣前的第一方阵里。
就算今日是袁天师的道场,也掩盖不住李太真的气场,她只是气定神闲的立在原地,就能让群臣各有所思,时不时打量曾经风光无限的隆庆公主。
传闻今日有大事发生,必然跟这位公主脱不了干系。
正殿前,左右骁卫以黄旗队和胡禄队守在东西廊,做警卫;而左右武卫则是披白色兜鍪铠甲,充当仪仗。
袁天师与高处的太常寺卿遥遥对望一眼,吉时已到。
高氏来到圣祖殿高台前方,按章程宣布下元节祭祀大典正式开始。
红柱正门通往圣祖殿的主道上,大唐天子现身,身后是数十人组成的华丽仪仗。
柴三妙立在人群中,远远地看见天子着十二章纹饰衮冕礼服,日月星辰纹绣作服面,头顶垂珠十二旒,挺拔的身形,撑住礼服背后的皇权高贵,每走一步都是统御天下的威严庄重。
他是霸道不容侵犯的九州之主,四海之王。
被鸿胪寺邀请前来观礼的各国使臣、宗教领袖现场目睹了中央帝国的繁盛,叹为观止。
天子就位,立在圣祖殿前,太清宫法主上前开坛作法,持诵祭炼,在钟馨声声和香烟缭绕中,愿列祖列宗保佑大唐太平昌盛。
卯辰交替,日出破晓。
圣祖殿殿门大开,天子亲率群臣叩拜太上玄元皇帝。
殿内烛光奕奕,看不出所以。
当东方升起的第一缕光越过重檐,穿透直楞窗棂,人潮中那些各有心思的人都在等待,等待亲眼见证忠宗圣像被金光环绕。
不会的,绝不会再出现那样的场景。
柴三妙冷静地握紧拂尘,在心中默数,三、二、一……
辰光照进大殿,瞬间璀璨耀眼。
明晃晃的闪花了众人的眼睛,群臣抬起宽袖避开,弄不清状况,待适应了亮度,才敢抬眼。
瞬间,人潮骚动,此起彼伏。
辰光,让太上玄元皇帝和两位先帝的圣像,一清二楚!
完全没有阴影死角,圣祖殿内明亮得能清晰看见壁画上的每一笔走线,让人惊愕万分。
众人环顾四周才发现蹊跷。
一丈来高的饕餮纹连枝铜盏围绕一圈,枝头不再是灯盏,而是数百面打磨平滑的铜镜高挂其上。
铜镜列阵,闪闪发光。
反射出来自东方的光亮,让圣祖殿内的光线再也辨不出东西,分不清明暗。
它们便是柴三妙打造的太阳,和长安城外的旭日一道,双日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