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了车门前,丁仪无力地靠着车门对泰勒说:“您的参谋部里应该有物理学家的。”
“是的,诺贝尔奖获得者就有三名,他们对我说:如果说我们收集自然状态下低维展开的原子核——也就是宏原子核——是原始人造出了弓箭的话,那三体人对微观粒子的低维展开就是掌握了导弹。三体文明对宏原子的理解不知比人类高了多少层次,在他们面前使用这种武器——那些学者用了一句我不太懂的中国成语——叫班门弄斧。”
“你不相信他们的话?”
“当然,从一般意义上说他们是对的,但宏原子核聚变是人类目前所掌握的最具威力的武器,我在战略上考虑它不是很正常的吗?”
“那个委内瑞拉总统在电视上也这么说,他好像要搞微原子核聚变吧。”
这时有人催丁仪上车,泰勒粗暴地制止了那人,拉着丁仪说:“弓箭也不至于就绝对不能战胜导弹——如果前者加上人类的计谋的话,三体人在计谋方面与人类的差异,与我们和它们在科学技术上的差异一样大,人类用计谋把导弹操作员都从导弹旁边骗开,再用弓箭把它们干掉,这不就行了。”
“那祝您成功吧,我是没有兴趣参与的。”
“宏原子核的收集已经是一项成熟的技术,没有您我们也能干,但在这人类文明的危难时刻,您这样一位科学家居然袖手旁观。”
“我在干更有意义的事情。我们这次在空间站开展的项目,就是对宇宙射线中的高能粒子进行研究,换句话说,用宇宙代替高能加速器。这种事情以前一直在做,但由于宇宙中高能粒子分布的不确定性,特别是物理学前沿所需要的超高能粒子很难捕捉到,因而不能代替加速器研究。对宇宙高能粒子的检测方式与在加速器终端的很相似,但每个检测点的成本很低,可以在太空中建立大量的检测点。这次投入了原计划用于建造地面加速器的资金,设置了上百个检测点,我们这次实验进行了一年,本来也没希望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只是想查明是否还有更多的智子到达太阳系。”
“结果呢?”泰勒紧张地问。
“检测到的所有高能撞击事件,包括在上世纪就有确定结果的那些撞击类型,结果都呈现出完全的混乱。”
“也就是说,智子现在已经能够同时干扰上百台加速器。”
“也许我们再建立上万个检测点,它们也都能干扰,所以,现在太阳系中的智子数量远不止两个了。”
“哦——”泰勒抬头仰望长空,一时说不出话来。说什么呢?说什么它们都在听着,它们正源源不断地到来,微观的眼睛无处不在,现在肯定就飘浮在周围,他的话在说给丁仪时也是在对四光年外的三体人说,一时间,他真想直接对三体人说话了。
“不过这也正好证明了面壁计划的必要性。”丁仪说,“另外,我建议你们别老想着把宏原子核当武器,它也是很好地储能工具。你们要是老老实实地用宏原子核储存太阳的能量,一个世纪之后那些能量就足以让地球停下自转甚至脱离轨道。”
“谢谢您的建议。”
勤务车开走后,泰勒一人在跑道边上站了很久,看着“五月花”号被拖向机库。其实他什么都没看到,只是想着另一个以前忽略了的危险:现在要找的不是物理学家,而是医生或心理学家,还有那些研究睡眠的专家。
总之,找那些能让自己不说梦话的人。
丁仪勉强坐了起来,医护人员劝他躺下。因为丁仪的身体还没有彻底适应重力环境。
“我好歹是个地球人。”丁仪有些不悦。
医护人员也无奈,他们拿这位主不是那么的有办法。
丁仪的感觉很奇怪,即使无数的事实都在告诉他科学道路已经彻底被智子锁死了,可他依然觉得有那么个希望。
这个希望就在自己脑中,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耳边又出现嗡嗡声了,丁仪皱眉,心烦意乱。
忽然,勤务车颠簸了一下,将丁仪吓得不轻。
“没事的,丁仪博士,只是路上多了一个坑。”车内的人员对他说。
丁仪朝窗外望去,后面的确有个坑,不大不小,很不容易被注意到。但这个坑似乎不是天然形成的,物理学家的直觉让他察觉到这个坑是人为创造的。
忽的,他将眼珠子向上转了一下。
余光之中,是一个静立的身影。
这个身影的脸上有一个他很熟悉的微笑。
“全体警戒!是ETO的机械替身!要是他想行动,攻击他的腿部和头部,明白了吗!千万不要让他靠近我们2公里以内!”
丁仪听见外面有子弹上膛的声音。他躺了回去,在摇摇晃晃的勤务车内看着近在咫尺的天花板,想一拳捅穿它。
方法一定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