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时候,钦天监选好了指婚日子。 因为郭络罗氏父母俱亡,由外祖安亲王教养长大,故而安郡王玛尔珲代替了她父母的角色,进宫接旨谢恩。 又过了十几天,八阿哥胤禩穿戴蟒袍前往安郡王府拜见。内大臣、散佚大臣、侍卫、护军等随行。 因着,八阿哥要来,本来在蕴瑞家里的林珂同学也不得不提前几天到了安郡王府,被教些相应的礼仪规矩。 苦逼不解释! 林珂算是领教了这些繁文褥节了! 做完了自己要负责的那部分,林珂同学总算是解放了,回自己的屋子去休养生息了。 自从被指婚后,她的日子明显过得质量就下降了,几个舅舅不时的耳提面命,舅妈们也被指派着教导她一些东西。 估摸着这样的情形会维持到她正式嫁给某八才会结束,这日子真是没法儿过了。 不行,说什么她也要回自己家去,不能继续被安郡王这批人折腾了。 走完这些规定的指婚仪式之后,在林珂坚持之下,她最终成功回了和硕额驸府去做自己的当家格格。 总算是又能自由呼吸了。 那天,林珂在书房专心练字的时候,小丸子从外面跑了进来,回禀道:“格格,八阿哥来了。” 神马? 林珂只好放下正写的字,出去迎接。 这可是自打他们被指婚后,大家第一次见面。 林珂同学的心境没什么变化。 胤禩阿哥的心里却是与之前大不相同。 “请八阿哥安。” “坐吧。” 尼妹的,你这种喧宾夺主的做派是要闹哪样? 尽管心里叫得欢腾,可面上林珂同学还得保持着八风吹不动的淡定样,“八爷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咱俩可有什么事好说的啊? 咦,想到了,年前腊月里捡到的那方玉佩,正好趁着今天的机会问问失主是谁。 某八从容自若地道:“也没什么事,就是下了值有些空闲,便过来看看你。” 林珂忽略他话里的深层含义,道:“赶巧碰着八爷过来了,就顺便问个儿事。” “哦,是什么?”某八一脸洗耳恭听的模样。 “年前八爷和九爷、十爷到我庄子上,离开之后,下人们在雪地里拾了块玉佩,也不知道是哪位爷遗落的。四喜,你去将那玉佩取了来。” “嗻。” 某八表情微变,却是笑了,“原来是掉到你庄子上了啊。” “是八爷的?” “是啊,还以为找不到了呢。” “一直也没个合适的机会,否则这玉佩早该还给八爷了。” “不妨,放你这里与我那里如今也没什么分别。” 林珂暗自黑线,她能理解成自己这是被调戏了吗? 胤禩一直盯着她,所以并没有错过她在听到自己的话后那微微的一瞥眼,心里不由一乐。 正在两个人之间气氛微有沉寂的时候,四喜取了玉佩回来了。 在主子的示意下,四喜直接将玉佩放至了八阿哥身边的桌上。 胤禩看了看被保管得很好的玉佩,笑了笑,伸手拿了,重新系到自己腰上。 “听蕴瑞贝子说,兰格格的字写得是极好,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看上一看呢?” “八爷莫听我那十八舅舅混说,不过是涂鸦而已。” “兰格格的意思是,不让看?” 林珂心里骂了句“艹”,嘴上说:“只是怕污了八爷的眼。” “怎么会。”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林珂也不好再推拒,便起身道:“那就请八爷随我来吧。” “好。” 胤禩跟着她一路到了书房,进去就看到了书桌上写了一半的字,不由微微一笑,走过去低头看。 心里却不由暗暗赞了一声,这笔字写得漂亮! 他的字被皇阿玛嫌弃,倒没料到自己这未来的嫡福晋却写得一手的好字。 俊逸挺秀,行笔圆熟而洒脱,结构紧凑,笔力均称,竟是不比那些教导皇子的大学儒差到哪里去。 “这字若是不好,你可叫爷的脸往哪里去搁啊。”某八忍不住感慨了这样一句。 林珂有些不明所以,“八爷——” “能否请格格写一幅字送予我呢?” “啊?”是她听错了吧? 难得看到她脸上有这样生动的神情,胤禩心中更是开心,“不愿意吗?” 林珂只能说:“哪里的话,难得八爷不嫌弃,那我就献丑了。” 胤禩让开了书案前的位置。 林珂让四喜重新换了张宣纸,蘸墨运笔,写了四个字——宁静致远。 “八爷您看如何?若是不好,我便再写过。” 胤禩走近她身侧,似浑然不知他这样离她是如何的近法,目光只专注地落在那幅字上,频频点头,“好,极好。” 林珂同学是提醒不是,不提醒也不是,略有些尴尬地站直着身子,生怕不小心碰到了这位爷,让人觉得她不庄重。 伪郭络罗氏留给她的坏名声真是已经够了,她不想再多添一笔了。 跟着八阿哥胤禩的小太监冲着小丸子和四喜使了个眼色,三个人悄悄地退了出去。 某八直起身子的时候,书房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你不喜欢嫁给我吗?” 林珂同学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问得有些茫然。 胤禩盯着她的眼睛,继续道:“指婚当日你看上去并不高兴。” 我勒个大操! 林珂心说:这高不高兴难道能改变结果吗?浪费那么多力气做什么?女人要对自己好一点的啊,亲。 “今天爷在这里吃饭,你亲自下厨如何?”说话的同时他故意往她跟前凑了凑。 林珂:不如何,分分钟想拿刀削你丫的。 “八爷赏脸,自然不能不接着。”林珂不着痕迹地往后退。 却不料,某八却突然伸手,直接就揽住了她的腰,将人拥入了自己怀中。 “八爷——”你丫这是耍流氓! “你是爷的嫡福晋。”某八这样对她说 “可现在还不是。”你丫要敢越界,管你是谁儿子,姐照扁不误。 “爷就想抱抱你……” 林珂直接动手,利落地扭开某八的爪子,脱出他的怀抱,冷着一张脸道:“八爷,我不是随便的人。”姐随便起来不是人,别逼姐掉节操啊。 魂淡! 胤禩揉着自己被扭疼的手腕,却并没有生气。果然如五哥同九弟说的一样,兰格格跟只朝天椒似的,说翻脸就翻脸。她这样五哥肯定也没能占到便宜,某八心里甭提多高兴了,自然是不可能会生气的。 “还真跟爷生气啊?” “八爷把我当什么人了?”林珂口气很不好,姐不是那个伪郭络罗氏,跟你们一票数字玩暧昧,姐有原则的。 “听五哥说,你是根朝天椒,今天看来果然不假。” 林珂同学心里就是一咯登,某五果然成了她的黑历史啊。 呀呀个呸的,在没有确定名份之前,你丫瞎献什么殷勤?瞧,你成功抹黑姐了吧? 但她又不能直白地对某八说:我跟你家五哥毛事没有,你别乱吃飞醋。某五对她的心思,旁人不清楚,他亲近的几个兄弟不可能不知道啊。 “我自认行得端,坐得正,无事不可对人言。”最后,林珂只能这样为自己辩白了。 胤禩微微笑了,“爷自然是信你的。”行止有矩,进退有度,完全是大家闺秀的做派。那田家对她的教养不可谓不尽心,习文练武,溺爱之情溢于言表,却仍将她养得品性端庄毫无骄纵之性。 而她对田家的眷恋远远超过对如今身份地位的在意,如果可以选择,胤禩相信,她想必更喜欢做那个江南田家举人家的娇养小姐。 “时辰不早了,八爷既然要在此用饭,我便去厨房准备了。” “好,爷在你书房坐坐。” 林珂冲他行个礼,便离开了。 胤禩环顾她的书房,看着书架上那些琳琅满目的书藉,不由微笑,她倒是个喜欢读书的。以前那个郭络罗氏据说小聪明有,但学问却是不怎么好。 有些不明究里的人觉得是郭络罗馨兰长大了,沉稳了,殊不知却根本就是换了个人回来。 这两年她越发长开了,更加的明艳动人,倒真不怪五哥对她提得起,放不下的。 胤禩又拿了桌上她练字的手稿来看,看得自己是自惭形秽,他这嫡福晋在书法上的造诣绝对是远远在他之上了。 然后他的目光停在一篇诗作上。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是白居易的《忆江南词三首》中的一首。 再往下翻,接着的是其他两首。 三首词之下,那张纸上写着三句:能不忆江南!何日更重游!早晚得相逢! 这是三首词的最后一句,如此浓墨重彩的书写。 可见书写之人对于江南的眷念之情,那笔墨之间流泻的是她思乡的情思,与盼归的希冀。 胤禩微微垂下眼睑,她对京城里的人、事、物毫不留恋,是不是因为在江南有她留恋的人,会是她的青梅竹马吗? 这个猜测让某八的心无端有些疼,有些闷,有些涩,更有些恼。 不,不会! 胤禩马上就自己推翻了这个猜测。 田举人虽然溺爱女儿,在闺训教养上却不曾失了原则,她九岁之后便不再去学堂,改在家中由田举人单独教读,也是这时候跟着一个师傅学了些拳脚功夫。 在胤禩在林珂书房想东想西的时候时间悄悄过去。 一直到自己的小太监小林子来叫自己,说兰格格已经准备好饭菜的时候,胤禩才知道自己竟然在书房里胡思乱想了这么半天。 “八爷,我手艺不精,也就只有这些能拿得出手了,实在抱歉。” 胤禩看着桌上的七八道菜和一盆汤,笑了笑,道:“已经很不错了。” 两个人在饭桌上落坐,自有人上前服侍挟菜倒酒。 林珂突然有种错觉,他们这是提前过上婚姻生活了吗? 囧囧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