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良弼连看都没看躬身相迎的张浚和赵鼎二人一眼,他在当值门吏的陪同下,径直走到室内一张黄梨木交椅旁边,袍衣裙摆轻轻一撩,然后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
他刚刚那话后半截是真的,方才朱孝庄专门跑到内东门司值房,交代完手头待办的差事后,转身去坤宁殿向皇后妹妹辞行去了,陈良弼这才知道有人被晾在阁门司值房里。
以前朱孝庄在的时候,因为他既是国舅爷又是知阁门事,还兼着执行秘密任务的皇城探事司提点官,可以逾过内东门司直通禁中,以后阁门司官吏就没那么方便了,没有北司押班也就是他陈良弼点头,谁也走不到大内禁中,更别说面见官家了。
“是你们二位想见官家吧?”陈良弼一边伸出小拇指掏耳朵,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睥睨着张赵二人,“官家一宿没睡,刚处置完军国大事,一时半会怕是没功夫见你们,先跟咱家说说,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张浚没有等来那位敦厚实诚、平易近人的国舅爷,倒盼来一个颐指气使的大尾巴阉货,本来心里就不爽,这会儿见对方居然提出非理要求,不由火往上撞,当即没好气道:“事涉朝廷机宜,下官不敢随便乱说,还望中贵人体谅则个。”
语气虽说不太好听,但最起码言语措词还算尊重,陈良弼不便发作,只是鼻子里轻哼一声,站起身就往外走:“好吧,你们二位在此慢慢等候,咱家就不奉陪了!”
朱孝庄要不是被什么事情绊住脚,早就应该回来给个口信了,何至于等到现在?张浚心里明白,赵鼎也不糊涂,好不容易盼来一个能见到皇帝的人,却被张德远一句话给轰走了,这还不等到驴年马月啊?
“陈押班留步!”
赵鼎紧走几步追上陈良弼,压低声音说道:“莫怪张御史不肯直言相告,盖因此事关涉重大,一旦走漏风声怕是你我都脱不了干系,中贵人何必自寻烦恼?”
陈良弼被他煞有介事这么一说,忽然噗呲一声乐了:“若是连一桩秘辛之事都保守不住,咱家如何能当上北司押班?”
赵鼎见对方没那么好糊弄,只得实话实说了:“实不相瞒,如今朝野内外暗潮汹涌,有人意欲以忠谏之名、行邀君之实,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掀起轩然大波,事不宜迟,迟则生变......”
陈良弼明显对这种朝争之事没什么兴趣,听到一半便直接打断他道:“官家这会儿正在用膳,你们二位先随咱家到内东门司,随时等候召见吧!”
其实陈良弼并非热衷于打探小道消息,他从前辈师傅那里总结了不少侍候人的先进经验,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想主人所想、急主人所急、一切为了主人,正因如此,他必须对所有经手的事情做到心中有数,这次当然不会例外。
正所谓专业人干专业事儿,朱孝庄就表现得很不专业,他只知道上传下达,其余一概不多问,搞得赵桓直到陈良弼进来禀告之前,还不知道张赵二人今日是专程为了何事而来。
“以忠谏之名,行邀君之实?”
赵桓洗漱完又吃了朝***神状态明显有些好转,他仔细玩味着赵鼎说的这句话,感觉意有所指,但又指向不明。
咳,不管怎样,他们二位难得来大内一趟,是时候把老昏君压箱底的好茶,拿出来好好招待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