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看向站在窗边的丁嘉平,想问问他的意见,却见丁嘉平的目光越过她的肩膀,直直地落在她的身后。
季迟雨莫名打了个寒颤,缓缓转过身,看到段溪叶依然守在门口,房门却已经打开了一条缝,“李大宝”正贴着那条缝,死死地盯着他们。
季迟雨猛地捂住嘴,防止自己发出声音,她看向段溪叶仿佛被按下暂停键的背影,他为什么一动不动,难道已经……
一时间房间里三个活人的肢体都凝滞了,他们仿佛已经化为油画中的人物,眼睛都不眨地僵立原地,和“李大宝”无声地对视。
段溪叶首当其冲,感觉到的压力最大,这一刻他才知道人与鬼的区别,人的眼睛不管怎么样都会有情绪,鬼的眼中全是死寂与木然。
被这样一双漆黑的毫无情绪的眼珠子注视,段溪叶额头沁出几滴冷汗,但“李大宝”只是看着他,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段溪叶猜测这是因为鬼伤人也需要条件,而他们三人都没有触发。
段溪叶就没有轻举妄动。
夜风从窗外吹进房间,门缝中江芜留下的头发丝随风扬起,飘到“李大宝”的肩头,熟悉的气味令她空寂的眼里多了一丝本不应当出现的讶然,她抬手捻下发丝,放在眼前看了一会儿,终于关上门离开了。
隐匿在黑暗角落里的阴影无声地伏下身去,危机解除。
玩家们仍然动也不动地注视着门缝,看着“李大宝”吃完蛋羹,被李富和朱琴一人一边拉着手上楼。
啪嗒啪嗒,拖鞋在楼梯上踩踏的声音移动到头顶。
黑洞洞的门缝仿佛深夜的眼睛,银白的月光便是一道从天上投下的目光。
段溪叶不再等待,顶住房门,缓缓压下门把手,把门反锁住。
无事发生。
无形的压迫感散去不少。
危险似乎暂时远离,三人在床边围坐,小声交流了一会儿。
丁嘉平推了推眼镜:“刚才她从肩膀上取下了什么东西?我离得远,没看清。”
段溪叶几乎和“李大宝”贴脸,倒是看得清清楚楚:“一根头发,本来在门缝下压着,被风吹到了他的肩膀上。”
“什么样的头发?”丁嘉平追问,“长度,颜色,粗细,注意了吗?”
“天然卷,黑色,细软型。”段溪叶说完,自己愣了一下,“有点像……”
丁嘉平点头:“江芜的头发。”
段溪叶看了眼丁嘉平,突然想到,在村外棺材边,只有丁嘉平能够察觉树林里藏着人。以这家伙的观察力,真的没看清那根头发吗?
刚刚的对话,分明是故意引导他们怀疑江芜。
季迟雨却压根没往那方面想,抓着床沿的手微微用力:“江芜……被鬼抓走了吗?”
她几乎脑补出江芜被揪着头发拖出门,拼命挣扎绝望哭泣,而他们还一无所觉的场景。
那个漂亮善良的青年还活着吗?
丁嘉平却道:“所以,鬼发现江芜的头发,就主动离去了。”
季迟雨直到现在才懵懂地听出丁嘉平的言外之意:“这意味着什么?”
段溪叶接过话头:“这意味着江芜脱发,需要多买几瓶霸王?”
季迟雨紧张的心情顿时消失了:“……”
段溪叶看向丁嘉平:“你觉得呢?”
丁嘉平从善如流道:“线索太少,没法得出结论。”他想了想补了一句,“我刚刚只是陈述事实,没有任何其他意思。”
段溪叶点头:“无端的猜忌只会产生不必要的内耗,谁也不知道鬼是怎么想的。”
他起身走到窗边,扶着窗框朝外看了一会儿,突然从窗口跳了出去,季迟雨下意识叫了他一声,他回首,面部被浓重的阴影覆盖,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我去找江芜,是生是死,是人是鬼,得有个说法。”
他说着准备关上窗,却见季迟雨抓起那条驼色围巾小跑过来:“我跟你一起。”她递过围巾,“江医生怕冷。”
段溪叶一愣,接过围巾在脖子上围了几圈。那他先捂热。
两人正要离去,不防丁嘉平也道:“一起吧,丢了个人,谁也睡不着。”
看着他不太熟练地翻出窗户,段溪叶心口一暖,莫名为江芜感到高兴,那个笨蛋傻乎乎地信任所有人,终究没有被辜负。
南白和齐山站在窗口,看着三个人顺着水泥路渐行渐远。
南白叹气道:“他们还是不了解这个游戏的残酷性。”
在这里互帮互助只会死得更快,本应安全的村子都能进鬼了,居然还敢夜里出门,是想集体给鬼送菜吗?
“不管他们了。”齐山面无表情道,“保护新人的任务可以放弃,早点休息,保持精力,白天再找村民打探情况。”
他扭头看了眼肩膀上的伤,眼中忧虑之色一闪而过。
南白嗯了一声,拉上窗帘,和他一起上床睡觉了。
村外树林里,江芜还在健步如飞地追赶那头嘴角沾着人血、顶着两只黑眼圈的斑斓猛虎,一条纤细的黑影蹿进他的发丝,是小蛇回来了。
小蛇道:“李小草没有伤害他们,但他们发现你不见了,怕你有事一起出门找你,趁他们还没找过来,你最好赶紧编个正当的理由。”
江芜脚步一顿,转身就跑,跑得跌跌撞撞,柔柔弱弱,没一会儿就一副灰扑扑的可怜样子了。要是队友听到动静找过来,发现他和这么大一头老虎打得惊天动地,他的形象还要不要了。
刚被他追得走投无路,差点就跪下求饶的虎精:“……”
难道这人的能力有限定时长?
虎精试探着回追几步,差点被江芜把头都拧掉,牺牲了两颗门牙才保住一条小命。
它赶紧头也不回地逃了,心里暗暗琢磨,莫非它遇到了传说中的戏精,倒是比它们虎精道行高深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