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不太好玩儿啊!”
池寂说的是当地话,发音十分蹩脚,但吐字很清,明亮嗓音里掐着一汪独有的甜,饶是小孩子还不懂分辨什么是声音的审美,也不免齐齐停下了动作。
带头的是个理着和尚头的半大小子,他警惕地看着这个气质特别的外乡人,粗声道:“你是谁,关你什么事?”
“不关我的事儿啊。”池寂还是那番懒洋洋的调,只是一双眼睛笑眯眯的,“只是我恰巧会个更好玩的。”
他脚尖一勾,轻巧弹起地上一枚深色的石子,脚面上随意颠了两下,然后看稍用力一踢,石子向上扬到空中,敏捷地原地转了一圈,用脚底托住。
几个小孩起先还不以为然,看他做来的确比他们的更有意思,不禁都有些心生向往。
这动作并不复杂,胜在由他做来轻盈好看,池寂又做了几个简单的花式,手指拈住石子,朝小孩们脸上看看,笑道:“如果是用毽子,还可以做出更有趣的花式来。”
他没有主动向他们借,看着小孩脸上动摇神色,手指背在身后把玩那枚石子,两指夹着晃来晃去,只等着他们自己开口。
“我们……”
“我想……”
有两个女孩几乎同时说话,池寂笑眯眯看着他们:“好呀,我教你们玩。”
那个带头的和尚头男孩还是警惕地看着他,粗声粗气问:“你要什么?”
池寂好奇地看着他:“我要什么?”
“大人不会好心到没事陪我们玩,你肯定是想要我们做什么对吧。”和尚头男孩不屑地说,“如果你也是要我们投票的话,那你来晚了!我们这里的人已经说好都把票投给胡先生。”
“投票?”
虽然对小孩这么早熟,又这么防备外乡人有些意外,池寂还是保持着挑眉笑着的神情,心里暗暗记下了他的话,不以为意摆摆手:“那你想错了,我只要你们带他一起玩。”
他指向一直向这边张望的小男孩,他还蹲在石凳上,没想到大家会齐刷刷回过头看他,一脸羡慕的神色还来不及收起。
“他啊。”有个戴头带的男孩满不在乎地说,“是大人叫我们少跟他玩的,他家都不肯支持胡先生,都是怪人。”
池寂实在是忍不住问了:“你们说的胡先生是什么人?”
“你们很快就会知道了。”和尚头男孩说,“他是我们这里的名人,我爸爸说,有了他以后我们就会有出息。”
“他很厉害!”一个女孩子神往地说,“胡先生会找水源,湖沙镇的密云湖就是他找到的!而且他既不帮坏人,也不帮坏政府,他也不要钱,是个大好人!”
“好了,不要说那么多。”和尚头男孩看着池寂,向他晃晃手里的毽子,语气已经放松,“只是带他玩一会没问题,你来教我们吧。”
池寂正思索他们说的话,一个好人,不帮坏人,不帮政府,不要钱,但是要投票?参选?这本身就是个相悖的命题啊。
很快就会知道了,是说下个月开始的三年一次的大选吗?
“坏人”说的又是谁?
闻言他才微微一笑,摇了摇手指道:“不是一会儿,要学就要一直带他玩,不许欺负他。”
而一个女孩却叫了一声,看着他说:“啊,你的毽子好漂亮啊!”
池寂一愣,下意识低头看去,这才发觉自己指尖夹着的那块石子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支毽子。主体是柔顺洁净的黑羽毛,细细的羽杆周围带着明亮的蓝色淡闪,不像是染上去的,而是天然生成,在傍晚明亮的天色里熠熠然。如果说孩子们的彩羽毽子是环境光里最显眼的亮色,他手里这只就浑然不似属于这个世界。
“原来你有毽子啊,那你先自己踢给我们看看咯。”和尚头松了口气,把手里的毽子又收了回去。他好不容易才攒够钱买了一个,还怕给大人踢坏了呢。
池寂藏在薄绸丝巾下的嘴角不禁弯了一弯,他向二楼挑挑眉,薄阎一定躲在哪里偷偷看他逗小孩玩。他这么干的时候又不知会想着什么呢?不现身却悄悄地把石头变成毽子,真是他会做出来的事。
池寂把关于胡先生的诸多疑问暂时放下,朝怯生生下了石凳的小孩招招手,脚尖一点,挽了个漂亮的花式,周边小孩都看呆了。
二楼窗台边,助理还在尽职尽责地给薄阎寻找有关花式踢毽子的相关资料,浑然没发现自己已经被主人给静音了。薄阎挽起袖子,胳膊肘撑在窗框上,用一个很人类的姿势托着下巴静静看着池寂秀技术。
傍晚九点,西部的天空还是亮的,离他们约好的八点半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而薄阎还在专注地看着夕照下小玫瑰跃动的身影——他,和毽子,以及那些吵吵嚷嚷的小孩子,身影渐渐融到了一块去,在小外星人的心里刻上了一幅浓墨重彩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