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春娘不见了。
潇碧将这件事情告诉乔乔的时候,乔乔都还有些不信。
“好端端的,怎会不见?”
“屋里虽没有少了东西,但奴婢还是第一时间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府上的管事,结果姑娘猜是怎地?”
潇碧瞪着眼儿道:“原来那甄春娘,根本没有卖身契!”
家中奴仆逃走之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拿上她的卖身契将她捉拿回来。
可管事着人翻遍了奴仆的契纸,都没有找到甄春娘的卖身契。
甚至现在想来,甄春娘如何进的府旁人都没什么太大印象。
跟她一道进府的都死的死,回乡的回乡,她在那厨房里烧火一烧就是十几年,谁也没想到,她竟然不是徐国公府上的奴婢。
而这人一旦逃出了徐国公府,就如同鱼入大海,再无踪迹。
便是为了这桩事情,乔乔特意起了个早去给王氏请安。
隔着一面帘子,乔乔正准备进去,却听到王氏与乔娆说话。
“倘若你还介嫌这件事,那我告诉你也无妨。”
“你六哥哥是不可能喜欢乔乔的。”
她语气之笃定,让乔乔的脚步也不由为之一顿。
乔娆捧着茶盅,语气平淡。
“母亲何出此言?”
王氏瞥见了帘子下一双绣鞋,不动声色地缓缓开口。
“因为去荆州时,乔乔卖身给花楼的契纸,便是他亲手交给你父亲的。”
“换而言之,乔乔她已经不再是清白之身罢了。”
乔乔身后的潇碧听罢,下意识便要掀起帘子进去询问。
却被乔乔轻轻按住。
乔乔看着那道靛蓝帘子上的宝相花纹,心口蓦地促促跳跃两下。
这种感觉并非是感到委屈无辜。
而是……而是心虚。
就好像乔乔真的进过那种地方一样。
乔乔的目光愈发茫然。
出了屋去,潇碧亦是惴惴道:“姑娘……姑娘后来跟在六少爷的身边,六少爷当知晓姑娘的情况……”
乔乔问道:“你说我那几日突然失忆,是为什么?”
潇碧张了张嘴,却答不上来。
乔乔直接让潇碧陪自己去乔茂勋的书房。
乔茂勋不在府中,乔乔进这书房时,屋中不曾开窗透风,亦是一片漆暗。
在偷听王氏对话的时候,乔乔听见了那句关键的话:卖身契在书房柜顶。
乔乔踮起脚尖去碰,摸到了一只布满灰尘地盒子。
她蓦地松了口气,将那物件扯下,却不曾想上面竟还有一摞书顺带滚落下来,重重地砸到了乔乔的脑袋。
乔乔痛呼一声跌坐在地上。
她下意识地将那盒子打开,在失去意识之前,看见王氏口中那张写了自己名姓的卖身契。
偏偏与此同时,从前缺失的记忆也冷不丁地突然窜进了乔乔的脑海之中。
***
一个妇人穿着灰色粗布斗篷,伪装得佝偻的身形在无人的角落里终于直起几分。
“主子此刻万万不可再回徐国公府去。”
对方抬手将兜帽缓缓褪去,露出了妇人刻板的脸庞。
“大少爷那边生了病,现在正在找刘三。”
甄春娘缓缓向对面的少年说道。
“大少爷先是查到了春红身上,是春红将脏病传了给他,再是得知春红的脏病被刘三给治好了。”
他现在满世界的让人去找刘三,结果却发现刘三最后接触过的人,竟然是乔旧。
乔蕴得知了后,让人破开了乔旧居住的房门,将乔旧屋里的东西一顿翻腾。
也就是说,那些用他血肉养出来的脏东西……大概也都没了。
阴影里的少年一言不发。
漆眸里沉凝着幽森的暗光,脸颊在天光下尤为苍白。
他曲起如玉的食指,在眉心轻轻一叩。
“可是……刘三已经死了。”
而且就死在他遇见乔乔的第一个晚上。
乔蕴却蠢到连这点都还未查出来。
“总之,主子不要再回去了。”
甄春娘连离开的路线都准备好了。
然而乔旧却拒绝了她。
“我不能走。”
不能走?
甄春娘朝他看去。
少年倚在墙角,长睫微垂。
月初的时候,乔旧悄无声息地去参加了乡试。
而乡试中榜者的名单最迟下个月必然会张贴出来。
二人说话的功夫,远处有脚步声传来,乔旧朝甄春娘打了个手势。
甄春娘叹了口气,迅速转身离开。
乔旧被乔蕴手下的人给抓了回去。
乔蕴得了脏病的事情尚且还不敢宣扬出去。
是以他只将乔旧绑在了自己院中,私下用刑。
“可知我在你房中搜出什么?”
乔蕴冷笑着,打量着眼前这个肌肤苍白的少年,愈发觉得他是个邪佞祸害。
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上回在宫里,好端端地怎就能让他给逃脱了去?
他慢悠悠地拎起一只帕子,上面绣着玉兔簪花。
“府上的陈绣娘说,这是她亲手所绣,是乔乔的帕子。”
乔旧不言。
“怎么,你是不是以为我会求你?求你说出刘三的下落?”
乔蕴笑着拍了拍少年的脸,道:“你错了,我可以先折磨你到只剩下一口气的地步,然后再好好地从你嘴里问出来我想要的答案就是。”
他说罢,便转身坐到了阴凉处,抬手闲适地端起一碗茶水,对旁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便自觉地拿出些折磨人的东西,朝少年走去。
***
这厢乔乔昏迷醒来之后,额上还青肿着一块。
大夫说她没事,可潇碧进屋来看她时,她却可怜兮兮地抱着膝盖缩在床上。
大姑娘的表情呆呆的不说,光是看上去就分外可怜。
“姑娘……”
乔乔眼睫一颤,缓缓抬眸。
她想起来了,她竟然真的全部都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