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外物也就罢了,这人还阴私的很,不知哪里学的些内宅后宫的小手段,扮起柔软时,有风便来雨,只要她梨花带雨哭上一哭,指鹿为马不在话下。
李玄玄顶烦她,从小便绕道走,可还是没逃过她碰瓷的爪牙。要说李玄玄离家修道这事,跟李敏还是有些关系的。
李玄玄父母双亡,只得她一个孤女,家中叔伯觉她无依无靠,一过一十六岁,便着人开始为她谋划婚姻之事,先头一年,她推三阻四找些理由还能推过去,可眼见过了十七岁,实在推脱不过了,她便想尽法子让这些人死了心。本还不想使用极端手段,只是没想到,李敏和她母亲,也就是李玄玄五婶娘,对她动了歪心思。
本来李敏已过二十,岁数不小了,一直有门娃娃亲,对方是宋长松宋大人的小孙子,唤作宋清尘,本可以明媒正娶做正室夫人的,可李敏她娘两嫌弃宋大人不过五品小官,配不上四郡主,便想着将李玄玄塞过去。没成想五叔齐王不允,说是上一辈的诺言,我等皇室之家,应讲信用。
那时李玄玄被长辈催的不行,便让下人去集市上买些男人用的墨字竹扇来,扮作有了意中人的模样,让他们不必再费思量。巧被李敏的小厮撞见了,她母女一合计,计上心来……
想来李敏今日过来,大抵也是因为这事。
李敏自知嘴上功夫赢不了李玄玄,也不再废话,“我父王让我接你回去,说好歹是李氏公主,没住在荒野道观的道理。”
“接我?我院中之物,可装十个马车有余,你那小破车,怎么接?这般虚情假意的话就不必说了吧,不如直接点,说实话!”
“父王让我劝你回去,还能有什么实话,你说什么,我怎的听不懂?”李敏眼中闪烁,显然在说谎。
“那我来说?”李玄玄嘴角勾起了一个阴冷的弧度,满是嘲笑之色,“五叔他知晓你将你未来夫君宋清尘的折扇藏到我的枕下,而后让家里的婆娘到我房中搜寻,所谓‘人赃并获’的将我抓住,说我与宋清尘有染。此番是五叔觉得对我不住,让你来道歉的。”
李敏被说中的心事,当下不敢对上她眼神,默不作声。
原来那日五叔寿辰,家中宾朋满座之时,李敏的表舅非说丢了传家玉佩,闹得甚是不好看。五叔齐王是个耿直的性子,便叫家里婆娘简单搜查一下,给个交代,没成想婆娘在李玄玄的枕头下搜到了有“宋清尘”落款的折扇,还闹得沸沸扬扬。
不过一个时辰,满长安街都知晓了这一条花边消息,只是碍于李玄玄毕竟是个公主,这消息只在世家中愈演愈烈。
虽这事其实跟宋清尘半点关系都没有,但是宋大人为官清廉正直,从未这般被人非议过,不过三日,便登门道歉,说是宋清尘不慎丢了扇子,被人拾了去,才造就这般误会,而后,毁了婚约。
宋家闷头吃了个哑巴亏,不过也觉得毕竟娶郡主是高攀,不若就此停住,未尝不是好事呢。
李玄玄虽在长安落下个“私会宋公子”的坏名声,可她并不在意,还觉得正和她意,索性收了全部家当,离开齐王府,这里本就不是她家,早晚都要离开……
李敏和她娘没得意两天,许是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事不知怎么就被下人捅到了齐王那里。齐王眼里揉不得沙子,且李玄玄父母皆丧,一直寄住在各叔伯家中,而在齐王府住上还不到一年,就被自己妻女欺负成这个样子,他脸上也挂不住,就让李敏来负荆请罪。
齐王临出门前再三强调李敏:“若你妹妹不原谅你,这府门你也不必再入了。”
父王的话在李敏耳边盘旋,她顶着千万个不愿意,仍是站起身来,欠身低头道:“十七妹妹,却是姐姐无意,做了错事,你原谅我吧。”
“你毁了我的名声和名节,一句话便算了?忒容易些了吧?”李玄玄坐在石凳上饶有兴趣的看着李敏,冷不丁抛出这句。
“以后凡是好的东西,我都给你挑。”
“那些于我无用。”
李敏想想也是,貌似她在意看中的东西,这个十七公主,从未曾流露过半分热情,可她觉得自己已经很低下身段了,确实也不知,自己还可以做什么补救,“你想怎样?”
“二百两白银,算是五婶娘和你给我道歉的诚意。然后你再帮我拉些生意。”
“你……这怎还能赔钱的,我们是家人啊!”李敏大喊。
“你们干的事,是家人干的出的么?别玷污了这二字。”李玄玄起身背过去,“银子送到了,我自会写信给五叔,说原谅你们了。这事你不如回去同你娘商量一下,她一定觉得这买卖,划算的很。兰娘,送客吧。”
“你……”李敏先前只觉得自己这个十七妹话少好欺负,所以今日才满是信心可获得原谅,没成想还被敲了一笔,她抬头看了看那弱小的背影,不觉得背脊发凉。这人,怎的才出齐王府不过月余,竟似变了副嘴脸一般……
兰娘抬手,示意门在那边。
李敏气得手直发抖,她小声嘟囔,“邪了,邪门了,这个坏胚子,越来越邪!”
李玄玄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十八岁少女会有的天真笑容,不过只一下,又沉下面来,“四姐姐,我丑话说在前头,我父王在世时,也是李家的顶尖的一号人物,不然他没了,圣上也不会赐我公主的身份。你且要记得,我横竖也是个公主,比你这郡主不知要尊贵上多少呢。那齐王府我几时想回去,都可以回去。你最好不要再生什么欺负我的心思,眼下的我,同以前那个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想计较,什么都不在乎的小十七,不一样了。我若不找你,你最好别再来招惹我。毕竟眼下,我孤身一人,确实,什么都做得出。”
那声音不大,出奇的冷静,听得李敏头冒冷汗,快步走出辋川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