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玄和宋清尘朝着山上的芙蓉观走去。
“姐姐小心!山间露水极重。”宋清尘见草长露重,山间羊肠小道湿滑的紧,便想着让李玄玄拉着他衣摆。
谁想到,他才嘱咐完,脚下一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幸得李玄玄手快,扶住了他胳膊,宋清尘回头,对上李玄玄那副波澜不惊的冷脸,抱歉说道:“谢谢姐姐。”
李玄玄那脸上毫无表情,她将身上套着的一个灰白薄纱的长款半壁脱了下来,囫囵打了两个结扣,递了过去,“阿蒙,你拉住。这露滑的小道我走惯了的,你且小心脚下。明日让宽婶给你做一双草底的千层鞋,最下边是草,不打滑,上面是绣的棉布面,舒服的很。你的鞋,太金贵了些。”
宋清尘这时才发现,早前让宋令找的粗布短衣不假,可这鞋却依旧是在家穿的那双小靴,那金线绣的花边,此刻万分惹眼。可李玄玄似早就察觉一般,也未曾低眼瞧鞋,说完就走在前面。宋清尘走在后面,用极低的声音轻叹了一口气,他本想来看看被“赶出家”去的公主如何落魄,他好行侠仗义一番,谁曾想,她不仅过的好好的,甚至还要保护起他来。不知怎的,觉得万分失落,难道她过的好,不是自己所期盼么?若如此生活是她所求,自己不应该少些愧疚的心思么?这低落的心,难道是盼着她受什么挫折么?虽然十分鄙夷自己的想法,可心里是真的难过。
芙蓉观在群山间的云雾里露出了金光灿灿的殿顶,观里传来了青铜云板敲击的声音,早课已开始,而此时两人还在山腰慢步。
李玄玄不慌不忙,嘱咐身后之人,“阿蒙,外界都称我师父做上清道长,她同我不一样,她对男女大防看的极重,虽然来观里捐香火的善男信女很多,可内殿一般人都进不得,等下在观里,不管遇到什么人,你都只说是我姨母家的弟弟就好。观后有我的一个屋舍,有个小院可以烹茶小憩,你若无聊可以去那里,或者你下山回家去也好。”
“姐姐,我等你吧,回家去都没有人,怪无聊的。”宋清尘听见“回家去”觉得心里暖暖的,刻意又将这三字复述了一遍。
“也好。”
“姐姐这是什么声音?”
“早课开始了,敲的云板,提示大家要打坐修行的声音。”
“那你打坐的时候想什么?”
“我师父修的是清静无为的道法,不炼丹不画符。所以打坐的时候对我的要求就是冥想。早前的时候,我一般都在心中念经,最近呢,闭起眼睛,就让神思就去飘游,不去管它,想什么是什么。”
“你当初……为何修道?”宋清尘将自己最匪夷所思的问题问了出来,总归一丁点不像因他的折扇毁了清誉,遁入道门的样子。
“我那时只想着清静寡欲,无欲无为才可以持万物。”她瞧着远方说道。
“那时?现在不是?”
“不是,人心易变。以后不晓得,眼下我只想活的舒适些。好似那种状态我悟透了,而后又进入一个新的轮回吧。”
“什么轮回?”
“人间红尘,满是烟火气的轮回。所以我要在道观的山下做个书院,做些不一样的事情。”
巳时,李玄玄结束了早课,守在九星殿的门口候着上清道长。
“玉蓁,可是找我?”上清道长不过四十多岁,一身蓝灰长袍,束着发冠,手拿一柄拂尘,言语轻柔舒缓。
“嗯,师父,我想在山下的宅院里做个小书院,估计以后上山时间会少些,但是道法经文我会找时间好生修习的。”
“什么样的书院呢?”因她公主身份,本就尊贵,且是个俗家弟子,并不需拘泥于道观规矩,早前来时,上清道长见她总是闷闷不乐,满脸黑气,不知最近怎的气色好上很多,也由衷替她宽心。
李玄玄自不会如实表达是个拆人姻缘、交流生活、种菜卖花的书院,她决定选择性披露部分事实,“主要做些清谈集会,家父曾留给我许多藏书,我近来慢慢读,确实发现书中自有天地,总想着这般好的东西,若我一人得了,岂不是暴殄天物,所以想借着这书院的清谈集会,笼络些志同道合之人,将好的书卷同人分享。”
“你有这个博大的胸怀,我觉得甚好。玉蓁,为师替你高兴,近来便觉你的心态有转变,想来是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你且去放手做吧。”上清道长微笑的看着她,见殿阶下有一少年临风而立,停了笑容,有些严肃的问道:“等你的?”
“嗯,是我弟弟。”李玄玄喊了一声,“阿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