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淅淅沥沥下了一日,李玄玄推开朝槿轩的窗户,看着屋檐雨滴如线,心中无比平静,她已经习惯了这样恬淡安适的生活。
朝槿轩在第三重院落的二楼的东侧,隔着院子中庭,正西面是露葵阁。院中有一小湖,湖上横着一个仅过一人的石桥,李玄玄常常坐在桥上喂鱼。眼下她正瞧露葵阁屋檐边上的一颗银杏树发呆。银杏果如无数个小灯笼藏在扇叶里,叶子有了转黄的意思,可远远瞧着仍是一树碧绿色。
“姐姐,在想什么?”
“我这书院叫什么名字好呢?”
“可有属意的,说出来,我帮你挑挑?”
她看着那棵银杏树,想到一句词,喃喃自语,“碧树为我生凉秋。”
“那便叫碧树凉秋书院好了。”
李玄玄低眉思忖,“不错,挺好的。”她回头走到朝槿轩的另一侧,西墙之上也开了窗,对着院外的竹林。
窗前放着低矮的竹榻,上面置一小桌,燃着泥炉和山泉水。李玄玄走到榻上坐下,“阿蒙来帮我写下来吧。”
“姐姐要做书院的帘招还是牌匾?”
“都不必,本来书院就不大,不做明面上的招牌,隐秘一些就很好。”
“那写哪里?”
“我是觉得碧树凉秋这几个字蛮好,要么你给我写一个扇面吧。”
宋清尘拿着茶杯的手不禁抖了抖,两人间的缘分果然逃不过一柄扇子,他磕磕巴巴的说:“好,好啊。待我下山去寻个好扇面来,再给姐姐写。”
“嗯。这箱子里都是宽叔帮我买的各种茶叶,今天咱们的活儿就是给他们分类、装罐,等下你也要把这些统统给我写下小签才行。”
宋清尘笑了笑,“姐姐不嫌我字丑就行。”
“不必谦虚,那日你画图纸,我瞧了你的标注,一手好字。”
“姐姐谬赞。”
此时的酒类不下三千,茶叶又岂止百类。李玄玄考虑再三,还是用最简单的方法,用茶汤的颜色来进行分类。
这时候的很多茶叶没有集中生产,许多未等流传便失了踪迹,因此好多茶只得一个产地的名字。
后世只知唐代煎茶茶道,殊不知好些优质茶种在民间以极低的价格畅销的很。
李玄玄也乐于此道,总归要从新分类整理,那便一一试来,把那些没名字的茶叶因着汤色和香气起个雅称,也是不错。只是望着眼前上百种的茶叶,她有些头大,看来是个不眠夜了。
“小姐,朱砂小方纸、浆糊、笔墨、瓶罐,看看可全了?”兰娘抱着一个超大篮筐走上楼来。
“兰娘你瞧,这么些个茶,今夜我怕要失眠,一夜不得睡了。”
“小姐,这,这都要尝么?”
“多少要喝一口,不然不知道什么滋味。”
“啊,兰娘太笨了,喝不出差别来,帮不得小姐,我去多做几样茶点来吧。”
待确定兰娘已经走了,阿蒙才靠近姐姐身边,一脸温柔春光,“姐姐,品茶我略懂,我陪着你。”
李玄玄抬眼,“有个弟弟倒是不错。”然后回过头继续翻茶。
宋清尘眼中的光芒瞬间暗了下去。
夜半三更时分,雨终是停了。
宋清尘见她倚在榻上睡着了。她侧手抵在茶桌上,脸埋在胳膊间,睡得恬淡平静,没了平日里冷面、成熟的感觉,反倒显得像个十八岁的姑娘家了。
眼见她头发都要烧到蜡烛了,宋清尘将桌上的烛台移走。他抬手拿起烛台,有些犹豫,又将烛台放的远些,确保不会燎到她发丝。而后,伸手将遮住她如玉面庞的发丝朝后拢了拢,指尖不小心触碰到了那丝滑冰凉的侧脸,心中无名火起,他吓得后退一步愣住了。
片刻之后,才寻了个薄被盖在了她身上,嘴角上扬,又将那些命名好的茶叶装到茶罐里,贴上朱红小方纸的小签。
不知又写了多少标签,装了多少茶叶,迷迷糊糊靠在竹榻的另一边沉沉睡去。
鸡鸣四更时,窗外传来几声鸟啼。
李玄玄梦中觉得腰酸背痛,睡得不甚踏实,晃了晃头,醒了过来。不知烛台何时被熄灭,阿蒙趴在桌上睡着了。她起身,一床薄被从身上滑落,她拾了起来,披到了阿蒙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