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既不是新友,也不是故交,坐在亭子里也无话可说,只能一个喝茶、一个吃点心,默默地看着园内开得正盛的棣棠花。
晏宛宛连吃了好几块酥胡桃,又顺手捞了一块金团,这才开口道:“东西带来了吗?”
纪瑾刚刚咽下点心,忽然听她问起东西,有些疑惑不解地看向晏宛宛,道:“什么东西?”
晏宛宛将点心放下,大大方方地伸出手,理直气壮地开口道:“当然是金钗呀,今天不是为了相亲吗?赶紧给我。”
纪瑾闻言一哽,看她毫不在意的样子,只觉得自己真是杞人忧天,居然会为晏宛宛的前路担忧,看她这没心没肺没头脑的样子,他这就叫“皇上不急太监急”。
纪瑾越想越牙痒痒,放在袖中的金钗也不想拿出来了,故意道:“没有。”
晏宛宛啧了一声,道:“现在是你耍小脾气的时候吗?不识大体——”
纪瑾努力抑制住怒气,道:“二小姐,丑话说在前面,将来到了我家,恐怕不能让你这么放肆。我母亲生性柔和,幼妹也是知书达理的闺秀,武风在我家中可行不通。”
晏宛宛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随后道:“所以我才要在嫁过去之前对你不客气一点嘛,未来我还得在你家‘委屈’三年呢。”
纪瑾差点被她气吐血,攥紧了手强撑着开口道:“既然如今两家已经交换了定帖,二小姐还有什么要事前嘱托的吗?”
晏宛宛想了想,倒还真的有,自家大姐出嫁前她跟着学了不少,这段时间又打听了不少关于离婚的风习,此时此刻自然要将这些知识都用上。
“嫁妆都是我的,我怎么带来的,将来还得怎么带走。”
纪瑾接口道:“按照律法所定,妻子之财,和离后分毫不允夫家,不仅如此,将来我会再分你一些钱财作为赔偿。”
晏宛宛也不和他客气,道:“好啊。为了避免将来分不清楚,我们各自记账,将来若是谁有亏欠的地方,还要额外补上。”
纪瑾也毫不在意,一口答应下来:“好。”
晏宛宛忽然抬起手,道:“等一下!口说无凭,你得立个字据!”
纪瑾无语凝噎,反问道:“我家虽然不是钟鸣鼎食之家,但也有些家底,不至于需要依靠女子的嫁妆而活,难道我还会贪图你的财产吗?”
晏宛宛面露严肃之色,道:“古人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要是你耍赖,吃亏的可是我自己。”她挥一挥手,远处的丫鬟喊道:“来人啊,拿笔墨纸砚来!”
丫鬟们不明所以,只以为这两人实在是太过投契,以至于要再互作诗文赠送对方,因此很快就将纸笔拿了过来。
纪瑾实在是拿她没办法,便提笔将两人刚才商量好的都写了下来,又写下了自己的名字,递到晏宛宛手边,问道:“这样可以了吧?”
晏宛宛拿起那张纸,仔细地端详了一番纪瑾所些的内容,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道:“不错不错。纪会元,你的字写的不错嘛。”说罢,她将那张纸小心翼翼地叠好,收在了袖中。
晏宛宛最在意的也就是嫁妆的问题,至于名声,她已经下定决心不会再嫁,只要等着到时候下江南一起带上,置办一些地产铺面等等,和桃蕊两个人过日子不算什么难事,到时候再慢慢将银钱还回家中就是。
话已至此,晏宛宛也没想去继续在凄清安静的园子中坐下去了,便起身道:“既然我们已经一起商量好了,那就这样吧,我走了。”
纪瑾也起身道:“二小姐慢走,我也告辞了。”
晏宛宛提着裙子走了几步,忽然又想起什么,跑着绕回纪瑾面前,伸出手道:“东西呢?”
纪瑾这才想起金钗的事情,他刚要伸手去袖口拿,忽然又停下了动作,认真地开口道:“二小姐,你是真的想清楚了?今日这支金钗若是送出去了,事情便再也没有转圜的地步了,紧随而来的就是纳币定礼,至多年底,你大概就要嫁到我家中了。你我不同,你是女子……”
晏宛宛眨眨眼,微微抬头看向他,问道:“你之后就要殿试,你这么胸有成竹、势在必得的,至少也是进士吧?到时候在朝为官,你会介意别人取笑你一个进士出身的正经官员竟然和妻子和离了吗?”
纪瑾毫不犹豫地开口道:“我自然是不介意的,身为男子,顶天立地,有何可惧?”
晏宛宛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看来你的胆子也没那么小嘛,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读书人,上有君父,对于这些礼节一定怕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