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夏季,闫家埠热得邪乎,几十年不遇的赫赫炎炎,流金铄石。
直热的夫人杨氏也开始告饶,遂与闫二爷商议了下,准备自己带着两个儿子、儿媳一同去几十里外的海边,三哥杨三爷家小住几日避暑。闫二爷应允,让杨氏趁全家一起用膳时与谷雨和王南夕交代下。
杨氏的提议一出,想到可以去海边消暑,有的玩,又有的吃,谷雨欣喜,王南夕也欣然。王南夕想要带着自己的陪嫁丫鬟一起,杨氏没点头,说一行五人,挤一辆马车尚可,人再多,就坐不下了。
闫世松原本不想去,想去百川堂盘账。杨氏劝说他有年头没见三舅父了,自从谷雨和王南夕嫁过来,全家人还没有一起出去游玩过,机会难得。闫世松一想也是,遂就答应同去。
两日后,杨氏便带着闫世松、闫世青还有两个儿媳,带了些特产,同坐一辆大马车,天刚蒙蒙亮,就往住在海边的杨三爷家赶去。
马车带轿箱,杨氏坐正中主位,闫世松和闫世青对面而坐,两位少奶奶各自挨着自己的夫君。虽挤了些,但马车在细沙官道上跑的平稳,有晨风吹过,轿箱里散去了暑热,舒爽许多。
被酷热折磨了若干时日的谷雨,心情好转,紧紧挨坐在闫世松身侧,乐滋滋看向对面的王南夕。见她两只纤纤玉手的最后两根手指都留着长长的指甲,上面套了精美的纯银鎏金嵌着宝石的护甲,称赞道:“弟妹的指甲真好看,就是干活时会不会有些碍事?”
王南夕扫她一眼,翘起手指,轻轻捋了下鬓边的发丝,浅笑道:“平时有周妈和娟儿,倒也用不得我做什么。”
“噢,对哈。”谷雨原本是想找个引子,与王南夕套套近乎,毕竟自她嫁入闫府,两人也没怎么交谈过。但被王南夕这么一说,顿觉自己问的话十分可笑,略带尴尬,脸颊微红,不知该如何接话了,将眼帘垂下,看着自己的脚尖。
王南夕的目光也看向谷雨的脚,嘴角鄙夷的笑纹一闪而过,暗道:这么大的天足,闫府居然肯娶她,还是长房少奶奶,我嫁过来都跟着一起跌份。
两妯娌还没开始交谈,便已聊不下去了。好在有夫人杨氏在,随口就找了个话头,把闫世青的话匣子打开,瞬间谈笑风生,五人挤在同一辆马车内,倒也不觉得憋闷。
闫世松端坐谷雨身侧,闭目养神,谁也不看,像是入定的禅师。气息平和,坐姿端庄,仿佛轿箱内的诸人都与他无关,已经神游太虚。
路途漫长,刚开始,王南夕坐得还算端正。坐久了,腰酸背痛,便轻轻把身子偎依到闫世青的身上。闫世青怕她劳累,停下与母亲杨氏的谈话,用一只臂膀伸到王南夕的腰后,揽住她,手掌轻轻抚摸着她的腰侧,说:“你若困了,就靠我身上睡会儿。”
“倒不困,就是腰酸,还要走多久才到?”王南夕语气绵柔无骨,娇滴滴地看向闫世青。
“走了一多半了。”夫人杨氏笑着说:“你这千金大小姐,怕是平日里也不怎么走远路吧,再忍耐下,倒也快。”
谷雨虽然紧挨着闫世松而坐,但身边的那人一直视他们于不存在,不苟言笑,闭目修行。她不好意思盯着对面闫世青和王南夕的亲昵举止,便侧身把臂膀担在窗口,歪头看向窗外,佯装观赏远处的风景。
夏风吹拂着她的发丝,鬓边已经有些散乱,几根散下的长发拂过她的睫毛,很痒,便抬起手指轻轻捋到耳后,趁机偷偷瞟了身前的闫世松一眼,心道:他不累么?总一个姿势坐着……真是同人不同命啊,看人家王南夕,闫世青多疼她……我这是嫁了个什么人?金蝉长老?
“大媳妇,你也累了吧?”夫人杨氏问谷雨。
谷雨回过神来,扭头看向杨氏,笑盈盈地说:“我倒没事,走山路走惯了,不觉得什么。怕是世松哥会累。”
“哥,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闫世青在对侧笑问闫世松。
闫世松睁开眼睛看向他,问:“你想听我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