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碧天如水夜云轻的月夜,他拎着一盏小灯在前,灯光朦朦胧胧照着两人身影,身侧闪闪灭灭的萤光在风中掠过,影影绰绰的树影窸窣作响。
清欢第一次觉得他是那么的……褪去了在宫中的身份地位,褪去了他对自己的执念,他此刻沉静得如同一个陌生人。
如意引清欢来到一座碑园前,灯笼在碑石上虚虚一照,他回头道:“到了。”
坟茔修建得很普通,如意抚摸着墓碑上的字,低声道:“虽是墓堆,但其实,这是显祖的衣冠冢。”
“衣冠冢?”清欢疑惑地盯着碑石,“他的真身葬在何处?”
如意默然不语。
清欢趋近去看碑石,上头铭文墓志十分细致,待定睛看到那两个字,她却愣了愣。
崔白,表字九澜。
手心湿润润的,清欢瞪着眼,惊疑地转头看向如意,问道:“九澜?”
如意轻轻嗯了一声:“民间里还有不少野史传闻,说的是晏河清身边一个叫九澜的人……”
呼延旻与清欢说过一段传闻,高祖建国征战之时,情系身边一个叫九澜的近臣,曾执他手对身边人道,此乃吾后也,后来建朝之后,九澜却杳然不知去向,高祖信守当日承诺,后位空悬二十载。
“你家高祖,他从来不爱女人,他爱的是男人。”
清欢失态地踩落丝履,跌坐在地。
如意跪在地上,捧着清欢的脚踝缓缓道:“他们两人相识于少年时候,斗鸡走狗走马观花的事情没少干过,早已情投意合两意想属,后来一起反乾,崔白在外是崔将军,在晏河清身边,他叫九澜。”
“知道崔白的人,或许不知道他叫九澜,知道九澜的人,也未必知道他就是那位崔将军。”
“龙阳断袖之癖自古皆有,休说民间种种,历朝帝王也多蓄男宠,天下初定之时,晏清河已和崔白情意缱绻,打算立旨封崔白为帝后,只是朝臣岂能答应,天下岂能答应,崔白又岂能答应?好不容易得到的江山,岂能因此事让晏河清与天下闹翻?”
“崔白无法为晏河清生养后代,又不愿屈在后宫为妃,所以当日佛会上,他当着万民朝臣与晏河清的面请旨皈依佛门,愿以一生在佛前点灯赎罪。”
“晏河清不答应,但崔白去意已决,两人关系一度直转而下,最后晏河清不得不妥协,下旨封了崔家为掌灯人,牵绊住崔白不得出家,又为了延续崔家血脉,让一名女子怀了崔白的孩子。”
“建国初年百废待兴,崔白用佛寺里收敛而来的财富帮着晏河清重整江山,但他再也没有再踏入过汴梁一步,而晏河清,却一直没有立过皇后。建业十九年三月初八,崔白病逝,在祁陵崔家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