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竟闻言忙道:“王爷,这只是一时缓兵之计,等世子回朝……”
“别说了!”怀王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由于用力过度,还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要走……本王是不会走的。战场上的逃兵最教人耻笑,我阚奇威一生清白,岂能因为一条阉·狗而失了人样?本王今夜就是要死,也要堂堂正正!绝不教那阉·狗得逞!”
又是咳了几声,怀王的声音渐渐放低。只见浓烟之中,角屋的窗子露出来一条缝,有什么东西被递了出来。
而窗边的梁竟,神色亦越发凝重,半晌,才接过那东西,犹豫着离开了此处。
*
而黄烟之中,并不安生。
这烟气浓郁呛人,不仅剥夺了人的视线,更是熏得满院的护卫涕泗横流。他们是怀王从战场上带回来的兵,可即便训练有素,也难以在这烟气中保持全神贯注。
他们按照李跖的指示,苦苦坚持在原地,只是心中的慌乱却也抑制不住地越来越多。
谁也不知道浓烟之中何时会露出怪物的利爪,谁也不知道站在自己身边的还是不是曾经的挚友。
更教人不安的是,细微的响动不断出现在每个人身侧——像是严冬时冰霜骤然凝结,又像是山林间有山鬼踩断了枝桠。
可当腰间的刀锋出鞘,却永远都在落空。
他们甚至分不清那声音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稳住!”李跖的喝声不知自何处而来,传入众人耳中。
如醍醐灌顶,他们从混乱中瞬间清醒。
“呵。”
紧接着,浓烟中传来一声女人的嘲笑。这笑声像是罩了一层纱,似远似近让人分不清方位,却又清晰无比地出现在所有人耳边。
夜风探入衣衫,擦过众人身上的热汗,叫人不禁打了寒颤。
护卫们握紧了刀。
只是——
“一,二,三。”“嗵,嗵,嗵。”
在女人的声音再次出现的时候,伴随着她轻吐的字音,是三人闷声倒地的声音。
“兑泽园!”近处有护卫高喊汇报。
“四,五,六,七。”
没等有人应声,女人冷厉的嗓音又在夜中传出,却在顷刻之内换了个方位。
随之而来的,是又有四人倒地。
“勿动!固守!稳住!”李跖在浓烟中大声指挥着,心跳怦怦,几近跃出胸膛。
他终于明白了。
黎星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做贼。她只是烧了一把烟,借着浓烟掩护大大方方从正门进王府,大大方方地将护卫打晕,大大方方地闯进内院。
不躲闪、不藏匿,没有翻墙入户、没有潜行无声——她让他在这府中精心布置的机关筹谋都成了笑话。
不愿做贼却百般设计的自己。
自诩为贼却偏不行贼道的黎星。
——谁才是贼呢?
李跖的心重重下沉。
可事已至此。
八,九,十。
十一,十二,十三,十四。
院中驻守的护卫们眼前发黑,连对方的影子都没瞧见,便纷纷倒地。
数数的声音连绵不绝,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人心上的丧钟。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碾压。
浓夜将恐惧无比放大,方才还在身边共同对敌的同伴一个个倒在身侧。没人知道下一个会是谁,可常常在自己还未反应过来时,那个影子已经出现在自己身后。
很快,就没人倒地了。
只剩下这间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