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非白纸黑字,但,我不愿授人以柄。”晏珩望着陆婉,无比认真,“表姐不在我这个位置,不明白。我和晏琮,以及那些兄长们,是不一样的。”
“我能比他们做的更好。”
不是会,而是能。
男子能做的,女子也能做,而且会比男子做的更好。
陆婉垂睫,轻声问:“也就是说,哪怕晏琮被废,你也不会放过他?”
“你知道的。”晏珩没有直接表态。
“我明白了。”红袖掩盖下的指节被捏得发白。
是啊,她会比他们做的更好。血冷心硬,无情无义,操权柄于一身,耀国威于四海。
“能嫁给殿下这样胸怀大志的人,是我的荣幸。”
“能娶到郡主这样风华绝代的人,是我的福气。”
来不及思考,话脱口而出。只有晏珩知道,自己那不是恭维,而是真情流露,她想那么说。就算让她三思,她仍然会那样讲。轻描淡写背后的刻骨铭心,只有她自己懂。
瞒天过海做了皇帝,阴差阳错娶了陆婉,是她晏珩这辈子最得意两件事。
前者,她靠建功立业得以名垂青史,无负一国之君的责任,也未辜自己毕生所愿;后者,她战战兢兢不敢公之于众,任由它成了一生的遗憾,午夜梦回时无法释怀的年少。
“这里没有外人,母亲也不会知道,殿下没有必要讨好我。”陆婉抿唇,眸中春水不复,取而代之的是一潭死水。
“我没有……”晏珩没有漏掉陆婉那细微的面部变化。陆婉眼底升起的情绪是……失望……她对自己失望,为什么?
“殿下说的是,陆婉没有处在您那个位置,所以不理解。”
晏珩摇摇头:“没关系,你不用理解。”
阴沟里的秘密,本就不见天日,就叫它烂掉好了。灿烂阳光下的生活,才是你该看见的。
“表姐只需要等,等今日储君易立。晏珩会履行承诺,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将表姐自长公主府迎过宣武门,娶入建章宫。”晏珩郑重其事对陆婉说。
“金屋藏我?”
陆婉笑了笑,淡淡道:“殿下觉得,这是我想要的吗?”
母仪天下,住在这富丽堂皇的囚笼,做金钱与权力的奴仆?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出有仪仗,入开正门;百官叩拜,黎民称子。这样的风光,才配表姐这样……”晏珩忍不住用眼重新描摹了一遍陆婉的丰姿冶丽,“才配表姐这样的天人之姿。”
晏珩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除了我,没有人会待表姐更好。”
可你连我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陆婉转过身,错开晏珩那情深几许险些令人误会的目光:“殿下心思太深,我不喜欢这样的人。”
晏珩低头,压着声音重复道:“不喜欢……不喜欢吗……”
不过是片刻神伤,再次抬起头来,晏珩那色的眸子里,早已寻不见一丝失落的痕迹。
她置身事外一般,言语与目光同样淡,声音悠远的像是来自天边那抹染着金光的微云。
“没关系,我与阿婉,来日方长,不争朝夕。”
百官静默,可殿中早朝仍在继续。皇帝的一席话无疑是一袭劲风,吹得文武骇然,无人幸免。邓越脸色几变,仍立在原地,没有退下。
晏清直直地看着他问:“太尉,朕说错了吗?”
邓越权衡了下轻重,没有争辩:“陛下永远不会错。”
老成持重的公孙弘忙点头,朝晏清道:“陛下英明,自古以来,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嫡在长前,乃是成例。”
晏清拧起的眉这才松开,而后恢复了和颜淡色:“付氏已废黜多年,后位空悬已久。今日有人贸然上言立后,倒是提醒了朕。”
朝上诸臣闻言,无不惊诧,却不敢出言。伴君如伴虎,侍御史被斩,太尉遭斥,丞相态度又是那样模棱两可,谁也不敢承受天子的雷霆之怒。后宫中地位稍高的嫔妃也就那么几个,既然太子之母无望中宫,那就只有……
“朕有意立江夫人为后。”
“!!!”果不其然。
早已投诚太子的人慌了神,中立者淡然,长公主与江夫人一派自是称赞皇帝英明。
“陛下,立后一事非同小可,微臣恳请陛下三思!”宗正卿晏方出列,以头抢地道。
“请陛下三思!”
有人带头,刚刚还在纠结的太子党陆陆续续有人跪到了御道上,一些聪明的人还在观望。因为身为太子太傅的邓越没有跪出来,身为两朝元老的丞相公孙弘也没为太子之母李夫人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