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样……”
“他说的对,早削早反,晚削晚反。与其等吴王厉兵秣马,不如朝廷严阵以待,让他措手不及。”
江望虽颇为意外,却还是点了点头:“殿下深谋远虑,微臣自愧弗如。”
“殿下……”王忠垂首而入,对着负手而立的晏珩道,“长公主殿下派人去了慈安殿,想必是要接郡主回府。”
“我知道了。”晏珩闻言止住话头,对江望道,“舅舅就先回去吧,珩儿要去送送表姐。”
“是,微臣告退。”江望又作一揖,随后退了出去。
“郡主,东西已经收拾好了。”阿春捧着净衣立在绣着繁花的屏风后,目光低垂,不敢抬眼。
耳畔是潺潺的水声,屏风后是不着寸缕的少女。
太阳仍挂在西山,室内并不昏暗。换了新烛的八宝宫灯撑在里间的紫檀木灯柱上,让人能清楚地看见锦绣上朵朵桃花迎风吐蕊。
玉影轻移间,煦阳下开得如火如荼的桃林被阴翳所笼,屏风上刚刚还艳丽的芳菲色彩陡然黯淡下来。
风驱云起,香霖跳脱,桃花在微雨中朦胧,花蕊在轻影下模糊。
“噼啪”一声,炸了个烛花。
灯火闪过后愈亮,屏风再也不能将少女的轮廓私藏,方才费力才隐约可见起伏的曲线已趋于明朗。暗香浮动,玉影横斜,芙蓉出水,室盈春光。
托盘轻重在阿春走神间更替一番,她回过神来,陆婉已经自己穿了亵衣,正在披她拿来的红衫。
“郡主……”阿春望向专注拢衣的陆婉,欲言又止。
“您……”
“郡主,太子殿下来了!”阿夏步履匆匆地走来,对着陆婉欠身道,“殿下说他要见您。”
“太子?”陆婉拢衣的手一顿,随即莲步轻移。濡湿的长发披至腰间,在红白交映下尤显光彩。阿春看了许多年,仍忍不住呆愣片刻,回过神时忙加快步子跟了上去。
晏琮面色颓然,安安静静地立在陆婉住所外的一颗年久梧桐树下。放眼望去,满树金黄,煞是好看。
他鲜少穿庄重的颜色,此时却是一身绀袀玄,长冠深红绶,这身打扮看上去与两年一朝的诸侯王几乎无甚差别。
陆婉缓步下阶,望着陌生又熟悉的背影疑惑开口:“晏琮?”
清泠的女声传来,树下神游八方的人如梦方醒。他仓促转身,猝然撞见陆婉这副温婉的打扮,心被狠狠一扯。
陆婉青丝未绾,仍有残水意。素白的心衣外拢着榴红的轻纱,衬她秾纤得中,修短合度。目光顺着白皙的秀项攀上她的脸,只见眉如远山含黛,肤若桃花含笑。只是那双眼睛,似九天辰星入寒潭,清炯却泛着绵冷。
“表妹……”晏琮难以自持,喉头一哽。不过数月不见,陆婉她……竟又美了几分。
“殿下。”陆婉垂眸,抬手将红衫紧了紧,遮住琵琶骨下的半边春色。
晏琮心大,却并非所有事都无法察觉。注意到陆婉的小动作,他苦涩地开口:“你应该知道了罢,我已经不是太子了。”
见陆婉螓首轻点,他继续道:“其实,我知道我不是做君王的料。父皇考问我们朝廷计策时,我答的一直都不如晏珩。叫我为国事夙兴夜寐,是不大可能的。”
“如今……我也算是退位让贤了。”话落,晏琮语气一松。
望着低头沉思的陆婉,晏琮忍不住向她走近。在陆婉抬起头的时候,他堪堪止住步子,定在那,停在对方身上的目光近乎贪恋。
“表妹,我知道你与晏珩的婚事已是板上钉钉。可我想不清楚,我想问问你。”
“明明我们才是青梅竹马,也应该我们情投意合不是吗?因为母亲的关系我不能娶你,那你,可曾喜欢过我?”
“不曾。”陆婉摇头,回答的利落,让晏琮听出了斩钉截铁之势。
“我从不曾喜欢过你,一直把你看做表哥。”
“是不是因为那些女……”
“你之前是太子,以后会是荆王。哪怕没有帝王的三千佳丽、六宫粉黛,也会姬妾成群、左拥右抱。”陆婉轻描淡写地说,“不是因为她们,而是我根本就不喜欢这样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