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的一瞬间,薛棠的心情沉到了谷底。
黎夫人插手她的婚事,已经够让她意外了。
更没想到的是,黎夫人竟然这样胆大!
她的眼神像密密麻麻的细针,直想戳破赵锺虚伪的面容。
赵锺却仿佛看不懂她的敌意,缓步上前,很知礼地站在她两步开外。
“二小姐。”
赵锺含笑低眼,看着她轻颤的眼睫,表情温和。
乍看上去,好一个翩翩贵公子。
薛棠却知道其中掩藏的恶毒心机,直犯恶心。
她无动于衷,转身就走。赵锺跨步挡住她,“二小姐留步。我知道这安排不太妥当,但殿下迟迟不见我,我只能出此下策。”
“我和世子无话可说。世子有事还是找我大哥吧,失礼了。”
赵锺却始终拦在她面前,“退亲应该不是二小姐的主意?我三弟性子冲动,可能唐突过你,你别往心里去……”
“滚。”
简简单单一个字,赵锺顿时愕然。
他突然发现,自己有些不认识薛棠了。
记忆中的少女性子安静,有一双灵动的眼睛,会跟在薛檀身后羞怯地笑,宛如一株雨后梨花,清冽动人。
她怎么会让自己“滚”?
他发愣时,薛棠已经走出十几步了。
“二小姐!棠棠!”
他快步追上,探手去抓,然而还没碰到她的衣袖,一道劲风袭面而来,“啪”地甩在他脸上,打得他踉跄两步。
赵锺捂着脸,左耳被打得嗡嗡作响,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薛棠抽了他一耳光?
她唇角如刀锋,笑得人心底发寒:“赵世子,你好大胆子!”
赵锺在府里生杀予夺惯了,除了在崔衡面前,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巨大的屈辱感让他咬牙切齿,目光也变得狠戾起来,似乎想动手还击。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
崔衡被幽禁,武官实力大伤。他只剩下薛府这条明面上的路子,万万不敢再得罪薛棠。
两方都得罪的话,平南侯府只剩离开京城一条路了。
他不想走,他还要往上爬。
赵锺强行咽下血腥味,笑得很勉强:“二小姐大概真的误会了……”
“我没误会。你做过什么,我清楚得很。”
薛棠冷笑。掌心火辣辣地疼,心里却很痛快。
“想保住你的狗命,就离我远点!”
不远处张望的侍女慌了,连忙去禀报主家。
赵锺没注意到这些动静。
因为他被薛棠的话惊住了。
听她的意思,薛檀早就知道了他的动作?
那他还有活路吗?侯府还有活路吗?
一想到她早就知道自己的真面目,自己还讨好奉承,像个跳梁小丑,赵锺顿时恼羞成怒。
他上前几步,脸色忽然一凝。
指腹抚过红肿的左颊,沾上一点若有若无的气息,凑到鼻尖轻嗅。
他脸色一变,太玄察觉不对,当即现了身。
薛棠步子飞快地往外走,“无妨,他再来我就再打!”
“二小姐只说我做什么,不妨说说自己做了什么?”
薛棠奇怪地回头看他,“你疯了?”
赵锺眼神狠戾,却噙着奇特的笑容:“我想问问二小姐,殿下近来可好?”
薛棠皱眉,骂了句“疯子”就走。赵锺也不拦,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离去。
黎夫人带着黎云芝匆匆赶到,恰遇上薛棠往外走。
她看见薛棠的表情,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声音:“怎么吵起来了……”
薛棠疏离一笑,再不多说,携着太玄离开。
黎夫人看见她的暗卫,一边嘀咕着“竟然是男子”,一边走向赵锺,顿时吓一跳:“怎么打成这样?!”
赵锺嘴角还挂着血丝,对黎夫人笑笑:“只是些许误会,棠棠害羞了而已。我身为男子,只要能让棠棠看见我的心意,这点小伤不妨事。”
黎夫人松了口气,“我就说呢,你和殿下关系好,退亲肯定是有误会。现在误会消除了就好——听你的意思,侯府的人选已经定了?”
她的三女儿云芝还没定亲。要不是薛府在前,她也想攀平南侯府的亲戚。
赵锺负手而立,眼神幽幽。
“棠棠的婚事,自然该是我的。”
***
薛棠回府没多久,丝丝细雨就变作了绵绵小雨。
檐下流水潺潺,她坐在薛檀床沿,双手撑着下巴,呆呆地看着薛檀。
“哥哥……”
她轻唤一声,抹抹眼角,却没哭出声,只是怔怔地看着他青色的胡茬。
“哥哥,你什么时候能醒呀……”
先是萧元冽起疑,再是赵锺发觉。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真的,好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