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媳妇,你说要是娘知道了我们这断亲书还没送过去……”
从窗户瞄着昏暗的夜色下众人慢慢散场,席二婶转头略有些不安的说道。
她为人是霸道了些,可到底是畏惧家婆的,那个老不死的女人年轻时可厉害着,把她们几个儿媳妇管教得服服帖帖,就算是现在也依旧叫人惧怕。
席三婶也心中没数,但事已至此,她咬着牙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只道:“嫂子你放心,席安就算是再厉害,也不可能真把我们告官去。”
“我瞧着她脸皮薄,不像是个大庭广众之下没皮没脸的人,这件事许是就这样过去了。”
席二婶听到这话,心中稍安,想起娟儿回来同自己说的话,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听说席安自个天天吃肉,也不知道带点来孝敬家里的爷爷奶奶,自个人吃独食,喂那小白脸。”
她语气不满,暗藏窥觊之意。
家中贪了席安几百两银子,可到底是家婆把持着,从她手中漏下来的才能被她们捡回屋子里自个用。
而自从席安回来,席老太把家里管得更严了,连菜食都素了不少,叫她们吃惯了鱼肉的忍不住馋肉吃。
席三婶不希望席安分家也是如此,盼望着她再拿钱供着她们,深怕分家之后席安得了什么好处,自个逍遥快活。
她咽了咽口水,遂附和道:“等来日我寻她去,定要让她记得家中的爷爷奶奶。”
“只自个一个人吃独食,一个姑娘家哪能这般忘本。”
席二婶更是连声说道:“我定要她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
这厢席家妯娌二人窃窃私语,那厢席家的老宅院中,齐寐也正巧提及了断亲书的事。
彼时他们刚到家不久,席安正在院子里借着天光烧水。
齐寐坐在屋檐下的长条板凳上,像是突然想起来,随口提及。
“明个就是第四天了,席家还没有送断亲书来。”
席安从锅里往桶里舀热水,迷离的热气扑面而来,她的脸隐没在雾色中。
语气淡淡:“啊,可能不会送来了。”
“那就这样过去了不成?”齐寐一听就急了,他站起身,来回踱了两步,口中嘟囔道:“本不该如此轻松放过她们……”
锅里的热水被尽数舀起,席安一手提着,一边朝屋里走。
便是如今的境况她也并不着急,或是并不在意席家人会闹出什么事来。
但瞧齐寐心急,便开口安慰。
“我明天再去席家一下,若真不给断亲书,我自去衙门告他们去。”
齐寐狐疑的瞥她两眼,原是不担心她的,然而上次那席老爷子不知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舍了几百两银子不说,承诺好的断亲书不给也不见生气。
倒显得他多管闲事了。
“好了好了,水烧好了,快去屋里洗洗,这些事我自会处理好的。”席安放了水出来,看他立在原地不动,伸手轻轻推了他一下。
语带诱哄:“我会处理好的,齐寐你就别担心了。”
真是他多管闲事。
齐寐心中不满,瞪了她一眼,甩袖进了屋子。
心中自是有气,又觉得自己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平白替席安着急,她还是这般不紧不慢的。
然心中再大的气,等他冲洗完出来,瞧见床上的新衣便烟消云散。
那新衣是席安托张婶买来的,是用的蝉丝做做织云缎,极其轻薄光滑的料子,不厚重又透气,就是易皱了些,不像是农家人能穿的衣裳。
她自知自己绣花的手艺不好,要的是那种带暗纹的料子,云纹在布料上随着光线流动,悠闲散漫的云随风飘扬。
被她做成了文人圆领长衫,云蓝色的料子,朦胧的透着些许雾色,像是清晨的湛蓝的天空,云朵在其上随风而逝。
齐寐一想到是席安给自己做的就心生欢喜,哪里会嫌弃它没有绣花不够华美,反而立刻披在身上,换了上去。
他换过之后,寻摸出之前在货郎那里买的宫绦系在腰上,系了一个漂亮的长结,花结顺着长衫落下,给这身衣服带来点睛之笔。
他穿着这身出去,推开门含笑往外一瞧,真像是个不韵世事的世家公子倚门回首,眼中星星点点的笑意越发动人心弦。
席安把衣服放里面原想给他一个惊喜,却不料是给自己一个惊喜。
一时眼神呆滞,定定的落在那容色无双、眉眼风流的贵公子身上。
“如何?”齐寐含笑上前两步,将自己完完全全暴露在席安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