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赶上年下,凤姐这里诸多应酬往来忙的不可开交,如今府里头几个爷们都是有些体面的,自然送礼的人家越发水涨船高,要回礼的也越发要谨慎细致。有些人家是林之孝家的几个拿不了主意的,便得小琴亲过来和凤姐讨了示下,才好分派。
过了年节便是贾芾小少爷的生辰,因着先老太太的孝期未过,且凤姐如今也越发肯惜福了,并未大肆操办,只排了几桌小宴,自家悄悄的也就过了。虽是如此说,外头却有那些心思细密的人家,依旧送了贺礼进来。便是黛玉如今身子越发沉重不好随意过来,也打发人送了些稀罕的顽器并些金玉之物权做贺礼。
因是打发郦嬷嬷过来,凤姐便多问了几句黛玉身子可好等语。郦嬷嬷笑回道,“奶奶且宽心。虽说姑娘前些年是身子弱了些,这二年已大好了。况且姑爷是最细心的,只要姑娘说想吃一口甚么,便是搬梯上房也必弄了来。老爷早已命人寻了四个妥当的接生婆子送过府来,想来到了日子瓜熟蒂落,也无甚么可耽心的。,”
待第二日过去给邢夫人请安,凤姐便提起此事来,只道,“算算日子,林妹妹这一胎也就在下个月了,如今不如往日,倒要预备厚厚的又不打眼的东西才好。”
如今贾母没了,邢夫人便是老封君,又有贾琮巧姐贾芾几个每日承欢膝下,越发懒怠管事,听了便道,“这也不难,老爷手里头且有些不打眼的好东西呢,等我见了他和他提一提。林丫头那女婿也是读书人,想来也是爱那些的。下剩的你只管在库里寻就是,只不要丢了咱们家的脸面---况且咱们家里这几个爷们,日后要求着人家的去处且多着呢。,”
旁边巧姐便不由的低头抿嘴一笑。凤姐只笑着应了,又奉承了几句闲话,便自告退回屋。待晚间巧姐过来请安,方提起早间的事来,道,“太太原是那样直白惯了的性子,横竖如今她也少出门,在自家里便是说错了一句半句的,也万没有咱们偷笑的道理,都是太太和我素日惯坏了你。如今你也大了,待过两年出了门子,在婆家难道也能这么随性粗疏么?”
巧姐便低了头,只认错处,并不分辨。凤姐见她乖巧,便又心软了,伸手拉她在身边坐下,道,“娘在家里做女儿的时候,那也是娇生惯养说一不二的。便是嫁给你爹头些年,娘那性子也未改了多少,和咱们太太便弄得有些生分。亏得后头娘慢慢改了些,和太太越发好了,反倒自家里过的也越发好了。太太素日里稀罕你和芾儿,自然是她慈爱,只是这慈爱,也须得咱们小心谨慎些才能越发稳固。你可明白?,”
巧姐便靠在凤姐怀里,点头道,“女儿知道的。娘说的都是金玉良言,往后我必定再谨慎些。”说着便吐舌小声道,“便是要笑,必定也不教别人瞧见的。”
凤姐见她顽皮,倒也不由笑了。搂着她道,“偏是你有这些心眼子。难道别人都是笨的不成?你当都是你林姑姑,能嫁个没有公婆亲眷的人家,进门便当家呢。若不是那小子自家人品出众,林家又不想委屈了女儿,你林姑姑那样的品貌出身尊贵,哪里就轮得到他。咱们这样的人家,日后必定寻得还是四角俱全的那些亲事,且得做许多年的小媳妇才能熬成老封君呢。娘只怕你在家里娇惯了,日后反倒吃亏。”
巧姐教她说的红了脸,只低头小声道,“好端端的,娘又说这话,人家还小呢。”
凤姐道,“过了十岁便不小了。我教你跟着你琴姐姐学着管家,也是为了历练你。只是我瞧着你倒有些像你姑姑,心里头明白,手段上却软和,今儿便一发和你说多些,那些个丫鬟婆子们,惯是欺软怕硬的,虽说要恩威并施,那恩也万万不能比威过了太多,反倒不好管了。咱们两房没分家那些年,偏你还小,竟是不知道乱成甚么样儿。亏得后头你祖父有章程分了家,才理顺了。,便是先头你平姨娘理事,也是有些软和了,倒是你琴姐姐我瞧着更好些。”
因说起小琴,倒想起那日平儿提起小翠来。待巧姐告退出去,便把小翠叫了跟前,也不转弯抹角,只问她岁数到了,可想放出去。
小翠只低头想了片刻,便跪下道,“奴婢愿意一辈子服侍奶奶。只是奴婢比不得小琴妹妹肯那般了无牵挂,只求着奶奶为我寻个府里头的小厮,我便是嫁了人,也能每日在奶奶跟前服侍,便是我的造化了。”
凤姐见她回的不打磕绊,便知她这心思必定不是临时起意,想来是早早便打算好了的。一时倒也觉得好笑,再想一回,如今小琴在前头同那些管家娘子们每日周旋确也有些累心,若是有个肯帮扶她的人倒也好些,况且小翠的性子又是与众不同的,在自己跟前历练几年,日后巧姐出门子若是做个陪房,也是好的。
这么想着,便说了个“知道了”。打发她且先下去,又将小琴唤了来吩咐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