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如蒙大赦,赶紧去了。
宣恪今日穿着一身宝蓝色绣云纹的锦衣,他本就皮肤白皙,穿这样鲜亮的颜色犹如拨开这重重暗沉雨雾的一束光,更显得玉树临风,倜傥温润。
他站在廊檐下收了伞,提着袍摆进了画堂,看见江尽棠坐在烛火下冰冷的身影,笑了笑:“我近日可没有得罪你,你又这样做什么?”
语气亲昵,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两人关系多好似的。
下人们都识趣的退下去了,江尽棠冷淡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殿下今日找我,所为何事?”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宣恪看了眼外面天色,道:“就是见春雷如鼓,列风淫雨,想起你怕这样的雨夜,来看看你。”
江尽棠轻笑了一声:“殿下记错了吧。”
“长宁。”宣恪温声说:“还是你少年时可爱些,怕打雷就会缩进你姐姐怀里,像是一只猫儿。”
江尽棠神色厌恶起来:“你不配提她。”
宣恪从善如流道:“好,我不提她。”
江尽棠将自己的唇抿的几乎发白,他抬手撑住额头,感觉那尖锐的偏头痛又袭了上来。
少年时他怕雨夜,是怕打雷,现在他怕雨夜,是因为总会想起九年前刑场里满地的鲜血。
那场在春日里来的突兀的大雨将一切都冲刷的干干净净,也连着带走了他所挚爱的一切。
“长宁。”一只温热的手搭上他肩膀,宣恪垂眸看着他苍白的脸色,轻轻叹口气:“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样,如果很难受,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我一直都在这里。”
江尽棠挑唇笑了一下:“殿下又自作多情了,真正会关心我难不难受的人,早就已经死完了。”
“你这么说,我可就伤心了。”宣恪轻声说:“我在荆州的时候,不也每月给你写信么?只是你从来没有回过我。”
“你说那些啊——”江尽棠抬起纤薄的眼皮,露出漆黑的瞳仁,“或许是被东厨的下人拿去引火了吧?”
宣恪眸光终于冷了下来,他道:“长宁,你是在激怒我吗?”
“我不过是说了实话而已。”江尽棠将他的手推开,“宣恪,我觉得你这人真是假的可以,人都死了这么多年了,还要装的深情款款……给谁看呢?”
宣恪弯起唇角:“你不是还活着么,当然是给你看。”
江尽棠猛地站起身。
两人在昏沉的灯光里挨得很近,在外人看来分明是很亲密的样子,江尽棠的眸光却冷的没有一丝温度:“是你在激怒我吧——怎么,你是很想让我在这里就送你去地底下赎罪么?!”
美人便是美人,哪怕是生起气来也美的夺人眼目。
宣恪眸光一暗,笑着搂住他肩膀,轻声说:“长宁,我是真想来陪你,你听,外面又打雷了。”
江尽棠刚想推开他,忽听门外一声响,似乎是有什么东西砸在门上的声音,江尽棠一怔,宣恪已经快步出了门外,只见门口掉了一块玉佩,却没有半个人影。
他将玉佩捡起来,见温润的羊脂白玉上面浮雕着五爪盘龙,坠着金丝穗子,一看就是皇家的东西。
江尽棠良久没听见动静,走出两步问:“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