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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天下!

阿桃倒吸了一口气,眼睛睁得溜圆。

“不、不是全城吗?”

这好像,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她以为,只需要花点儿心思,摆一场盛大的宴席,在北城中吸引吸引顾客就足够了。谁知燕绥竟然有这么大的野心,计划要将名声打响大江南北,将全天下人都化作缘起客栈的顾客!

她有扎实的厨艺在身,开销不高的话,她尚还能有几分把握,可这回是面向全天下!

这庞大的构想,远比她想象中的花费,要高出不知多少倍。

“我们哪里有那么多银子,能筹备出在全天下面前,拿得出手的宴席呢?又何来这样的号召力,能吸引到全天下的人呢?”

她从刚开始的斗志昂扬,顿时跌回了现实。因为自家掌柜一拍脑门做出的决定,圆脸上逐渐浮现了忧烦之色,愈发地愁眉不展。

他们只是在这饭馆遍地的北城之中,位于东街尽头的一间小小客栈,靠着这几天薄利多销地售卖点心,才堪堪脱离关门大吉的危机。连生存下去都不容易的缘起客栈,何来本钱,敢放下豪言,要在全天下人面前展示宴席呢?

她担心的这一点,燕绥其实早已想到了。

“不必担心,你只需要专注地做好几道菜即可,客栈亦不需要花费什么巨额银两。”

燕绥不慌不忙,优雅地伸手拿走那只,用芝麻写了“宴”字的烧饼。

几双眼睛都齐齐注视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关键就在于这一个‘宴’字。”

他点了点烧饼上的字,也不吝啬地给自家伙计们指点迷津。

“我们要宴请天下宾客,不过,这邀请函,不只会发给食客,也会发给江湖上的各位大厨。”

最先听明白的,是账房冯老伯。

“掌柜的意思是说,这‘饕餮盛宴’,不只是我们一家承办,而是很多家饭馆的大厨一起筹备?”

这个妙啊!就算他们自家账上银子不多,也不去用愁这笔钱的事儿啦。

燕绥认可地颔首道:“是了,这些大厨不仅会参与筹备宴席,还要与我们阿桃现场比拼厨艺,争夺‘厨神’的桂冠。”

“我?”阿桃听到自己的名字,惊讶地道,“还要与我比试?”

没想到展示厨艺的宴席,突然变成了比试厨艺的宴席,她平白无故地也突然紧张了起来!

燕绥见她神色凝住,不由地笑道:“你在裕陵掌勺国宴,都未曾胆怯,如今只是一场小小的比试,根本不足道也。你又为何心有顾忌呢?”

“我——”

她期期艾艾,小嘴开开合合,似是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道来。

“既然是邀请全天下,那江南的宾客也会来么?”

“如果他们愿意来,自然可以来。”燕绥极有耐心地答道,“你不方便见他们么?”

楚玄一边啃着“饕”字烧饼,一边斜着眼睛看两人。他嘴里还塞着烧饼,就张口胡乱猜测道:“小肉包,实话说,你是不是和家里闹掰了,离家出走了,所以不敢见同乡的人?”

她闻言如惊弓之鸟,颤颤巍巍地转头,看向楚玄。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难不成楚玄已经把她的身家背景调查得一清二楚?

可是,她的身份一向被家里保密得很好,就算江湖上把“厨神”的事迹传得天花乱坠,也都没有挖掘到她的身世。楚玄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的天,还真是啊?”楚玄呆滞地看着她,烧饼都忘了嚼,“唉,青春年少时,果然天真叛逆!比不了、比不了!我的青春,早就一去不复返咯。”

原来他只是胡乱猜测,恰好蒙对了而已。

阿桃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的心情都放松了下来。

“你才多大,就感叹年华了?”

大大咧咧的楚玄竟然还有伤春悲秋的样子,她都被逗乐了。

“我?我都二十七了。”楚玄指着自己的鼻子,颇有些自嘲地说,“再过不久就要到而立之年,可我却还在跑堂、倒夜香,连媳妇儿的影子都没见着过。”

二十七?她是真没看出来,她先前还以为,楚玄的年纪和她自己一般大呢。

恐怕就是因为他说话不着调,太不靠谱,才会让人感觉像个毛头小子,自然也就很难遇着想嫁给他的姑娘吧。

“不过,掌柜的比我还老,他二十八了,也没有媳妇儿。”楚玄嘿嘿一笑,“那我心里倒也挺平衡的。”

噗!阿桃连忙递过去一杯茶水,希望能堵住他的嘴。

“喝茶、你先把这杯茶喝了。再乱说话,小心噎死你。”

楚玄被她灌了杯茶,却一点儿也不知悔改,还继续说道:“这有什么的,我只是实话实说,掌柜的还能介意这个么?冯老伯也是老光棍了,也没说什么。”

冯老伯吹了吹白胡子,把脸拉得老长。

“谁说老头子没媳妇儿?没准儿哪天,我的夕月姑娘,就回来找我了。”

楚玄很不给面子地拆台道:“拉倒吧,你都等了四十多年了。人家要是真想回到你身边,早就来找你了。”

楚玄唱衰他的爱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冯老伯十分气愤,把拐杖在大堂的地面上,戳得“笃笃”直响。

“不可能!也许这次饕餮盛宴,她真的就来了呢!”

“好啊,她要是真来了,我一个月的月钱都归你,不来就是你的月钱归我,敢不敢赌?”

“赌了!她那么爱吃,一定会来的!”

冯老伯和楚玄你一言我一语,俨然已经连赌局都开出来了。阿桃在一旁怔怔地听着,看来,这宴席是开定了。

她是时候打算打算,这场厨艺比试,该准备些什么了。

燕绥关心的声音传来,嗓音温和令人如沐春风。

“家里的事,不要紧么。”

“没事的。”她低垂下眼帘,似乎有些黯然,“我早就和家里断绝关系了,所以不会再提。”

他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也没有再深究细问。

怪不得,她向来都只自称阿桃,却从未说起过自己的姓氏。

“总之,不赎回长白山人参,我是不会回江南去的。”她抬起脸儿,一双眼里闪耀着坚定的决心,还有对美食的执著,“不管谁来,我都不会回去的。”

他笑了,大掌在她的脑袋上揉了揉。

“好,那就听你的。”

他安抚地承诺道。

“我会保护你。”

不知为什么,这一句也许只是随口说的、安抚她的话,莫名地就让她感到很安心。

就好像确切地知道,他真的会保护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