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岚不忍他看到此等场面,而自己虽是女儿身,却是瞧着她的亲舅舅是如何自刎血泊中。她又红了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落在那遍地的血上,融了进去。
有的人连走的时候都那么干净,亦如他的人,他的心。
手掌传来湿润的感觉,良久——
“阿姊,你瞧见了吗?”男孩声音带着沙哑。
“嗯。”女孩缓缓放下手。
耳边的阵阵厮杀声在那个男人自刎时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他们三人与那萧瑟的风。
男孩红着眼,望向那满地狼藉,良久,说道:“他对得起他的心。”
“从未愧对。”
他走的一如既往地决绝,正如他曾经的背影一般,连个眼神都不曾留下。
男孩空洞的双眼望着那些死去的面孔,心痛如绞,目空一切,灵光闪现,他的心中只剩下了那二字:
报仇。
孟岚瞧着男孩的双眸,眸底是燎原之火。她摇头,自是知道他的想法;她不劝,她这弟弟的脾气她最是了解,认定的事,便是再怎么也改变不了。
孟瑾初愣了半晌,忽的想起了什么,缓缓的转过头来,漆黑的双眸望着南玥莘,他问:“丞相大人说话可做数?”
他的眼睛很黑,深幽,却带着那少年的澄澈,可此刻南玥莘的内心不由得升起一丝悲悯,她是瞧见的,那人的眼底是无尽的空洞与愤恨。
朱唇轻启,缓缓吐出二字,她从未这般说过话,此刻却好似誓言一般。
“做数。”
她忽然对这个少年有了敬畏。
可她终了还是无法过多干涉。
有些人有些事,不论结果如何,那都是需要自己去抉择的,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做出什么,同样的也要承受相应的代价。
恨意,她也有过。
对于那个人,她悦过,怨过。
可五年了啊,经历了多少事,他也是君王啊,她怨,可也都过去了,终是回不到当初罢了。
她与他,不过就是君臣尔尔。
那一夜,她问莫绫:“他何以如此这般?“
“他何以如此?御医们分明已经在配制解药,师父也说不过这几日,他又为何不愿等等?”
她的眼中从未有过的迷茫在那一刻倾巢而出。
他答:“那解药莫不过是唬骗官员们的幌子罢了,你我都知此毒唯他手中的药方可解。”
“我们是可以等,可那些个心怀叵测之人呢?百姓呢?他是君王啊小莘,江山社稷,举国上下,他必须做出选择。“
“他是那一国皇子,何以不做?何以不杀?”
她问:“那我的父亲呢?他就该沦落至此?”
他的眼中斥着不忍,良久,长叹一口气,吐出一句:
“大人说了,那是他欠下的,斯人已逝,节哀。”
是了,欠下的...
南玥莘当时才知道,为何父亲无怨,为何父亲不去拿解药。
父亲说过:“我欠下的债得用一辈子去还。”
他果真用了一辈子去还,亦或许,从未还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