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宿舍好像是就这么定下来了,但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两个多出来的人各自都得收拾东西,可是杜辉把自己扔下的东西随便往边上一踢,根本不打算铺床的架势。
朱斌看到许亦北的时候还好好的,本来动作还挺麻利,后面忽然变了个人,慢得像蜗牛,一个床半天也没铺好。
到了晚上快十点,宿舍里还没消停。
许亦北拿了本数学书上了床,盘腿坐在上铺看公式,正拗着劲儿,冷不丁听到杜辉一句喊:“再来个五块钱的怎么样!”思绪一下全断了。
他眼皮一压,往书桌那儿看,杜辉翘着二郎腿坐那儿,拿着支笔趴桌上,哼着歌儿抖着腿,在纸上一笔一划地描着“优惠券”三个大字。
应行倚坐在桌沿,歪头看了一眼他描的,手里拿着账本翻一页:“再画一张就行了,我的优惠券可不是随便给的。”
“应总英明。”杜辉问,“咱们刚才对到哪儿了?”
应行手上翻一页账本:“还有一页,对完我再交代点儿其他事儿。”
“好嘞,继续。”
“……”许亦北抿住嘴看着他俩,一个在画优惠券,一个在算账,偏偏口气还这么正经,这他妈到底是宿舍还是什么国际大公司的总部?
“靠!”旁边忽然一声嘀咕。
许亦北看过去,朱斌拿着试卷站在那俩人的书桌旁,到现在愣是没坐下写半个字,脸都要皱起来了,看起来无比痛苦:“我后悔来住校了。”
许亦北心想完了,逼疯一个。
朱斌扭头就奔他床这儿来了:“许亦北,我本来是冲你才来住校的。”
“什么叫冲我来的?”许亦北问。
“我看你这次抽考成绩不错,语文和英语都比我高,觉得咱们可以共同督促提高,老樊也鼓励说大家可以一起学习。”朱斌说,“我现在后悔了,真的,从看到他俩的时候就后悔了。”
许亦北上次看他追着问应行买什么抽考相关,就知道他肯定特别在意成绩,现在一听这感觉不对头,数学书一放:“你别……”
朱斌已经头也不回地出宿舍去了。
应行和杜辉都看了过来,三个人诡异地沉默了几秒,杜辉爬起来就追了出去:“操,他别是要去告诉老樊!”
现场突然就只剩下应行和许亦北两个人互相对望了。
都没一分钟,外面一阵脚步走动,宿舍的门被一下推开了。
樊文德背着双手,风风火火地走进来,身后跟着沮丧的朱斌,还有沮丧加冒火的杜辉。
他环视一圈,问:“我刚来查房,就听学习委员说住不下去了,谁的责任?”
应行把桌上杜辉画一半儿的优惠券一抓,收进裤兜里,举手:“我,我的责任,快把我踢出宿舍。”
樊文德说:“你想得美!”他挨个一圈儿看了遍宿舍,看见许亦北腿上摊着数学书,脸色缓和不少,“还是你有决心,昨天住了一晚什么事儿也没有。”
“……”许亦北心说昨晚应行一个人也对不了账,画不了优惠券啊。
樊文德可能也意识到了,转头指了指杜辉:“我明白了,我就不该让你俩住一块儿的!”说着又朝朱斌招招手,“你跟杜辉都跟我过来。”
杜辉嘴里咕哝一句,扯一下朱斌衣领,跟着他走了。
许亦北看应行,应行看许亦北。
俩人依然没有说话,很有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可能也就三四分钟,朱斌回来了,一进来就收拾东西,动作比刚来的时候还麻利。
许亦北无言地看着他。
朱斌收拾完了,对他俩说:“我走了,你们继续。”
他刚走,杜辉回来了,一进来就对应行说:“我也能走了。”
应行说:“老樊肯放人?”
杜辉正好到现在床都没铺,拎上自己的东西,脸上居然没有半点儿喜悦:“老樊不肯,但是没别的宿舍安插.我了,只好打电话让我妈来领我回去,说我跟你待一起危害宿舍,逼走了学委,我妈估计是提着棍子来的,我他妈来的不爽,走也心酸。”
应行“哦”一声:“希望老樊对我也能这么轻易就动摇。”
说老樊,老樊又回来了,杜辉立马闪到门外去。
樊文德站门口,看一眼许亦北,又盯着倚坐在桌边的应行,点两下头,压着火:“我呢,本来是想让大家一起进步提高的,毕竟当老师的都不想放弃任何一个学生,所以才把杜辉和朱斌也一起安排了过来,但是没办法,真没办法,你们这宿舍……算了,就这样吧。”
刚要走,他回头,特地对许亦北说:“要是再有什么事儿你随时来找我。”说完又看一眼应行,两手一背,气冲冲地走了。
许亦北看向应行,觉得世界太他妈魔幻了,前一秒刚以为不用跟他单独住一间了,后面就又打回了原形,抿了抿唇,实在没忍住,朝他竖了下拇指:“牛逼。”
应行把账本往桌上一按,看着他:“朱斌不行,承受能力没你强啊。”
“哦,谢谢夸奖。”许亦北拿着书,往床上一躺,服了,心服口服。
“许亦北?”应行忽然叫。
许亦北把书往脸上一搭,故意不看他,闷着声儿:“又干嘛?”
“所以又是只剩我们两个住了?”
“你说呢?”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啧……”应行笑了声,脚步动了,好像去卫生间了。
好在是开学前夕,什么变动都好说,后面是真落定了,因为学校正式开学了。
高一高二的都返了校,整个学校走哪儿都是人声。
早上七点不到,许亦北准时进了教室,一进去就看见应行坐在那儿,拿着手机在划着看。
杜辉拉着凳子挨他旁边,头上一个醒目的大包,又青又紫,牛角似的往外凸,他那小平头根本盖不住,据说是他妈那天把他从宿舍拎回去后一顿胖揍给揍出来的。
他顶着牛角跟应行说:“都到了吧?扈二星说他服软了,凑了几天才把钱转过来的。”
“到了,”应行说,“算他识相,那顿没白赏他的帮手。”
杜辉又从书包里拿出个黑色塑料袋递给他:“呐,这是你让我带给你的东西,都齐了。”
应行接了,放桌肚子里:“事实证明你还是不住校更方便。”
“没毛病,”杜辉摸头,“操,就是代价太大,我妈打完我还说以后要盯我写作业,这是跟老樊通好气了。”
朱斌从前面回头看他俩一眼。
杜辉看到他就冒火:“看什么看,就是你大惊小怪,我跟应总都是晚上凑一起对账,怎么在宿舍就不行了?要不是你,我能挨这顿抽吗?”
朱斌梗着脖子说:“讲良心,要不是我坚持要走,你不也没法继续走读吗?”
杜辉一愣:“操?怎么还挺有道理的。”
许亦北坐下来,心想两只小学鸡。
应行偏头看他一眼,问他:“开学第一天,你就没什么需要的吗?”
许亦北瞥他一眼:“没有,我无欲无求。”
应行笑了声:“真行,我话都没法往下说了。”
可能是一个暑假补课补疲了,第一天正式上课,大家也没什么精神,一上午都软趴趴的。
只有下午,难得有一节体育课,还是最后一节,班上的人顿时放风一样,全都“呼啦啦”一下涌出教室去了。
许亦北刚要走,看应行坐着没动,打量他两眼:“你不上?”
应行没当回事儿似的:“上,又不急。”
不愧是问题分子。许亦北随他去,先走了。
班上人都走光了,应行从桌肚子里拖出书包,把许亦北那在他手上修了一半儿的笔记本电脑又拿了出来,顺便把杜辉今天带给他的黑色塑料袋拿出来,从里面拿出电脑配件,拆了,一件件装。
教室里安静,他弄起来也快,上课铃响了几分钟后,还没弄好,但电脑总算能勉强开机了。
应行看了一眼跳出来的Windows经典碧草蓝天壁纸,好笑地想,这也太单调了,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少爷,怎么活得一点儿蓬勃朝气都没有呢?
许亦北正在操场里列队,高霏从几个女生那儿走过来,神神秘秘地问:“许亦北,听说你跟应行一起住校了?”
许亦北下意识皱眉,纠正她:“不叫一起吧。”但又想不到什么好词,干脆说,“就是碰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