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亦北一愣，转头，他已经搭着书包出门走了。

杜辉跟着他走的，临走还嘲讽一句：“没事儿打什么鸡血啊，带坏三班风气。”

朱斌也觉得这一天跟打了鸡血似的，问许亦北：“还继续吗？要不然我也走了？”

许亦北一听说就快有随堂测验，哪儿还有什么别的心思：“继续，先让我在测验上提升点儿分。”

朱斌惊奇地看着他：“你真的好有决心啊，这么有决心怎么考那么低的？”

“……快讲题吧。”不会聊天别他妈聊了！许亦北心烦。

最后朱斌被他硬生生留了一个小时。

许亦北回到宿舍的时候都在记公式，记题型，一头躺在床上，都还在想着数学。

应行不在宿舍，这里就他一个人，他对着白花花的宿舍屋顶，小声提醒自己：“拿出点儿样子，别让你妈再有理由摆布你了……”

应行这几天不住宿，属杜辉最高兴，又能骑着小电动跟前跟后了，难得第二天到校的时候是在早读之前。

应行嘴里叼着个包子，上楼的时候又在心里算了一笔账。贺振国的修表铺最近几乎没什么生意，家里的开销哪儿哪儿都要操心。

杜辉在后面跟着，问他：“你说今天小白脸有没有打鸡血？”

应行回神，把嘴里的包子拿开说：“你老招他干嘛？打鸡血也没碍着你。”

杜辉说：“我觉得他打龙血都没用，妈的那数学还不如我，全班倒一，嘿。”

应行上了走廊，停在三班后门口：“我劝你进班就闭嘴。”

“为毛？”

“你他妈嘴太贱了，换我都想抽你。”应行咬着包子先进去了。

许亦北早就坐在座位上，穿着身纯白的短袖T恤，衬着漆黑的头发，更显得脖子侧脸白生生的惹眼。

座位上堆了一摞书，书上摆着数学试卷，对面的朱斌又回了头，在那儿一边打哈欠一边给他讲题。

“我日，还真是又打了鸡血。”杜辉嘀咕。

应行看两眼许亦北，才到座位上坐下，坐朱斌旁边的梁枫回头问他：“干嘛了这是，明天要高考了？”

他一下没忍住，笑出声儿：“对，数学高考。”

许亦北扫他一眼，手里的笔转了两圈。

应行把梁枫推回去，配合地说：“闭嘴，别打扰人家备考。”

非常不巧，上午头两节课就是数学课。

许亦北在听到铃声响的时候就想可别是今天就测验，再过几天说不定他就能跟朱斌建立起正常的脑回路交流了。

都没想完，就看见樊文德背着双手进了教室，手往讲台上一放，一沓试卷。

“今天随堂测验啊。”樊文德把试卷递给高霏，让她发下去。

前排有人吐槽：“怎么天天考试啊……”

“高三了不天天考试什么时候考？”樊文德一句话顶回去，“等你毕业了还有考的必要吗？”

许亦北认命地拿起笔，忽然看一眼应行，怀疑他嘴开了光。

应行也转头过来看他。

两个人无声对视两三秒，又同时转过头。

试卷发了下来，随堂测验，两节课刚好可以做完。

大部分题型许亦北都熟悉过了，有的朱斌也跟他讲过，他卯着劲儿往下写。

写了快半小时，他无意间往旁边一扫，看见应行拿着笔在那儿写得飞快，收回目光，有点儿憋闷。

铃声很快响了，许亦北匆匆写完最后一题，交了上去，手上的笔又不自觉转一下，没底。

樊文德根本不想浪费课间十分钟，都不说下课，就在讲台上直接批改上了。

杜辉在座位上悄悄叫应行：“应总，我抄到你的选择题了，估计能有个八十分儿。”

“你他妈有点儿出息，抄到了才抄八十。”应行压着声音骂他。

许亦北在旁边听得冒火，怎么觉得这话特别像炫耀呢。

“许亦北。”上面樊文德忽然喊。

许亦北回神，看见老樊朝他招了招手，站起来过去。

樊文德拿了张卷子，出了教室，到走廊上，看没人才站下来。

许亦北跟过来，看一眼他手上，果不其然是他的卷子。

樊文德把卷子给他看：“我第一个就改了你的卷子，你这几天不是一直在学数学吗，怎么考成这样呢？”

许亦北看了一眼自己的分，眼角都抽了一下。

一个鲜红的“41”，居然还倒退了四分。

樊文德说完又觉得自己急躁了，他是来关怀学生的，不能急，把试卷塞许亦北手里，口气放缓：“还是不要放弃，现在跟应行住一起了，多请教他，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就来找我，听到了吧？千万不要放弃啊。”说完还鼓励地拍一下他的肩，叹口气，转头回教室继续批卷子去了。

许亦北把那张卷子折了几道，收在裤兜里，没回教室，沿着走廊往前走，去了厕所。

脑子都还盘桓着那个刺眼的“41”，他心里烦，一脚踹开厕所隔间的门。

“门没惹你吧？”冷不丁传出应行的声音。

许亦北转头，看见他一手插兜，就跟在后面进的厕所，刚才踹门肯定被他看见了。

“嗯，”许亦北一秒回归斯文，“去老师那儿告我，我可以赔。”

应行笑了声：“谁他妈那么无聊要去告你。”

“那你有事儿吗？”许亦北指一下旁边，“上厕所选别的坑。”说着进去就要关门。

应行走过来，一脚抵住门：“我有事儿，就来找你的。”

许亦北门没能关上，看着他：“说。”

应行说：“我看出来了，你特别想提高数学，但是找朱斌没用是吧？”

许亦北正恼火呢：“你想说什么啊？”

应行指指自己的脸：“我觉得你需要的是我。”

厕所里没其他人，一阵诡异的沉默。

应行可能回味过来了，接了三个字：“的数学。”

“……”许亦北上上下下地看他，忽然反应过来，“操，你又是来谈交易的？”

“是啊，你不是不想互帮互助么？正好我也不想。”应行居然还在笑，“所以我单方面提供我自己，这不是各取所需么？”

许亦北没忍住：“你他妈还有什么是不能卖的吗！”

应行看看他，收敛了笑：“别乱想，那方面不卖，我是正经人。”

“……”许亦北越过他就走，你他妈算个球的正经人！

特地换了一层楼上了厕所，等他回到班上，樊文德可能是带着卷子去办公室改了，不在教室。

朱斌捏着干涩的嗓子回头问他：“许亦北，还要帮你讲题吗，有没有效果啊？”

许亦北不忍心告诉他残忍的真相，抿抿嘴说：“你嗓子说干了，还是别讲了。”

朱斌说：“我觉得还是问应行吧，他数学是真的牛逼。”

“应总能不牛逼吗？”杜辉及时帮腔。

许亦北就没搭理，都能卖自己了，能不牛逼吗？

应行正好回来了，没事儿人一样，在座位上坐下来，看一眼许亦北。

许亦北不看他，抽张数学试卷，继续埋头硬刚。

到了下午，樊文德把卷子都批改完了，让高霏发了下来。

许亦北的试卷早就拿到了，“41”分的辉煌战绩勉强逃过了公布于众的命运。他往旁边看了一眼，应行刚拿到试卷，抬头那儿一个大大的“141”。这他妈的，偏偏这数字，像是故意的……

“操，应总今天又考这么好？”杜辉凑他那儿看。

应行说：“我这是想拿出点儿水平来取得认可。”

“我认可啊。”杜辉说，“我一直都认可。”

“滚，没说你。”应行推开他脑袋。

许亦北听出他话里有话了，当做没听见。

分太扎眼了，也不想看。

裤兜里手机震了一下，他掏出来，是刘姨发了条短信给他，叫他周末回家吃饭，可能李云山要回来。

他没回，把手机一收，被提醒了一下要回去面对他妈，更加烦躁。

下决心拿出点儿样子也没用，他妈迟早要知道他数学提不上来，到时候又多一个理由厌烦他。

他看看班上的同学，看了一圈儿，最后还是看了一眼应行。

好几秒，转开眼，又狠狠咬了咬后槽牙，妈的……

挨到放学的点，铃声一响，杜辉第一个冲出门。

应行就拿起书包准备走人，临走，有意无意说一声：“我走了啊。”

许亦北没作声，一支笔在手指上转了快有百十圈儿。

应行看没动静，拎着书包出去了。

真是难搞，还以为总算有件他没法逞能的事儿了，怎么这都拿不下呢？

许亦北听着他出了教室，又坐了会儿，站起来，凳子重重一踢，走了出去。

应行刚下教学楼，忽然肩膀上被什么东西一砸，停了一下，往地上看，是支笔，抬头看楼上。

许亦北站在走廊上，看着他：“回来！”

他问：“干嘛啊？”

许亦北盯了他三秒，简直像在咬牙切齿：“学数学！”